一百一十五(1/2)
天气严寒,太阳从东方升起之前,路边的干草上结下了一层层的白霜。一口气哈出去,眼前腾起一片白雾。
这个时候的路面上,除了少觉的老者,行人还很稀少。
一骑白马飞驰而过,搅动着寒冷的空气。马上的男子神情冷峻,似有千万难解之事聚集心头。
到了要换喜服的时节,他才发现自己有许多话想同她说,想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他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不想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放在郊区别院。
纵然知道她心中还有着另外的男人,纵然知道她并未完完全全的爱上他,他现在只想问她一句,“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若点头,这皇子身份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带着她浪迹天涯。他愿用一生的时间,小心地呵护她那颗破裂的心。
若庸冲进房间的时候,蕙绵破天荒地已经起床来。听见响动,她转头朝扶着门框喘着粗气的男人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没等她开口说话,他就将她拥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蕙绵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问过话,眼眶中已溢满了泪水。
昨晚见过萧悦行之后,回来睡下没多久,她又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他穿着华贵的喜服,骑着精神抖擞的骏马,迎娶了黎莫如。
她握着那个白瓷瓶,一直等到了黄昏日落,才将一瓶药全部混水服下。她看见了他听见夏香去王府里喊他时满脸恐惧的表情,看见了他不顾一切的扔了正要挑起喜帕的秤杆。
她看见他一路上跌跌撞撞而来,下马时几乎是从马背上滑下来的。那个时候,她就后悔了,她悔,为什么她要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随着而来的御医果然不知她是何病症,他只是将疼得浑身抽搐的她抱在怀中,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她还是恍恍惚惚地听见了什么,梦中没有听清的一句话语,梦醒之后却清清楚楚地回想了起来。
他说:“绵儿,你想我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狠心地对待自己,这么狠心地折磨我?”
她果然将黎莫如整的很惨,而他,那个她恨着的男人也跳了崖,只留下一只断成两半的玉笛。
看着他死了,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高兴。
在梦中,阮安之对她说,她有了身孕,已经一个月零两天了。它正是那天他和她在暖房中的那次欢爱中产生的,当时,听了阮安之的话,她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喜悦。
是的,她有了他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便决定,要真真正正的做他的女人。
但是,因为她,黎莫如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三朝回门时亦是独自一人,成了京城中茶余饭后的笑谈,她怎么会放过她?
因为她,若庸那样不顾皇家颜面,皇后又怎么会让她再留在自己的儿子身边?
没过多久,若庸就被皇上找着借口,让他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黎莫如在他离去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带了人把这个别院火烧一净。
她对她说的话,她就是梦醒后想起,也觉得浑身颤抖。
“你知道吗,被火烧死,是最残忍的一种死法。因为火不会先将你的心吞噬,而是从外面的皮肤一点点的开始,外面都焦了,可心还是活着的。它会让你好好的体会一下,我一个人看着那盏红烛一点点燃完时的心情。”
她醒来之后,突然间就不恨萧悦行了。黎莫如也只是一个想要守护自己爱情的女子,她有什么错?
那她自己呢,也没有错,可是再继续走下去,那就是错。
蕙绵伏在他的肩膀上,梦到的那些情景,在脑中再次鲜活起来。他回来后知道她死了,竟然将别院王府中的下人,全部杀了个干净。而他在精疲力竭的晕倒之后,重又清醒时,竟成了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
梦中他那双无神无彩的眼睛,让她的心像是被插进了一把钢刀,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此刻抱着他,她不禁将不断流泪的双眼埋在他的颈窝。
若庸感受到颈间的湿意,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看见那些从她的眼睛中流出来的泉水,他认真地用嘴唇一点点将那咸涩的水吮舐干净。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直到她不再有泪流出,他才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问道。
蕙绵看向了他,看到他眼中包含着的期盼,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她又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
若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答应了?但,他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他这样问时,已经料定了她的拒绝,可她竟然答应了。
“不是要带我离开吗?我们快收拾东西吧。”蕙绵敲了敲傻愣在那里的男人,笑着说道。
“好”,若庸回过神来,高兴地大喊一声,却又低下头像小鸡啄食一样,在女子的脸上亲来亲去。
“好了,我们再拖拉,被人发现了,就走不成了。”蕙绵将男人的脸推在一边,娇声提醒道。
“是,绵儿说的极是。”若庸停了下来,仍旧掩不住兴奋道。
“我们只带够足够的银两就行了,其他的东西,到了我们安置下来的地方再添置。”他想了想,又这样急匆匆地对女子说道。
若庸确实是太高兴了,一边说着,一边扯了个包袱就在那边收起东西来。这还不算,包袱里的东西没装好,就又手忙脚乱的去拿抽屉中的银票。
蕙绵倒是站着没动,只在那里笑看着左右忙乱的男人。
这时只听见噗通一声,夏香出现在门口,对着蕙绵跪了下来。
“小姐,您不准备带着夏香吗?”
蕙绵看着夏香,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绝对不能将夏香留下,这样想着,她看向了若庸。
“绵儿,人多了,就必然要用马车。我怕,咱们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发现的。”若庸也停了下来,走到蕙绵身边,迟疑不决道。
“王爷”,若庸话才刚落下,卓越卓凡也进了屋子。
他们两个人从小就跟在若庸身边,这个时候听见主子的打算,便也下定决心要跟着。
“我们不能一起走吗?”蕙绵真的舍不下夏香,便带着些祈求的口吻问道。
“王爷,属下们跟着,一路上也能够保护您和楚小姐。”卓越见王爷仍然迟疑不决,便又沉声说道。
“好,准你们跟着,不过我们不能一起走。”若庸低头沉思了会儿,声音坚决道。
既然这么决定了,夏香也急急忙忙的去了自己的屋子里收拾起东西来。卓凡看着那个出了门的身影,不禁微抿了嘴角。
若庸吩咐卓越将他的衣服拿来一套,快速地换了,又让蕙绵换上了夏香的衣服。然后对卓越卓凡做了简单的交代,便拿起披风,揽着蕙绵出了大门。
下人们看见了王爷大婚之日还要带着楚小姐出门,心中虽然感到疑惑,却并不敢多问。想到前几日王爷曾带着楚小姐半夜出游的事情,便又明白了一二分。他们只是感叹,王爷对楚小姐真是宠到了天上。
一到了外面,若庸就扶着蕙绵上了马,他随即也跨坐在蕙绵背后。“准备好了吗?”坐好之后,男人在她耳边沉声问道,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蕙绵将刚刚藏在披风中的包袱又紧紧地抱了抱,应了声“准备好了”,随着她这一声落下,马嘶鸣一声,飞奔而去。
现在太阳才刚刚露出了脑袋,加上又是大年三十,路上宽宽阔阔,没有多少行人。
若庸驾着马一路狂奔,直到百里之外的一家客栈才停了下来。
他带着蕙绵进去又换了身平民打扮,两个人都小小地化了个妆,才又开始行路了。
若庸座下的白马是千里宝驹,素有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之称。两人只在客栈停了那一次,此后再没有丝毫停留。
所过之地,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地贴春联,准备年夜饭。
每当路过村庄小镇时,蕙绵都会颇感兴趣的浏览下路边的风景。当看到那些捂着耳朵放炮仗的孩童时,心中更是溢满了柔情。
看到那些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她不禁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这里,会真的像梦中阮安之说的那样,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吗?
当太阳一点点西斜,将光线长长的拖在地面的时候,他们到了济州地面的一个名叫粟桥的小镇。
才进了城门,若庸便笑着对蕙绵道:“我们今日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三更便行。”
蕙绵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夏香他们。若庸让他们三个一路,只说了日后汇合的地点,就这么带着她出来了。
“我们什么详细的计划也没有,夏香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的到达?”她坐在马上,满脸忧色地问旁边牵着马的男人。
“别担心,我们这一天不也走了这么远吗?卓越卓凡两个都是高手,没事的。”见她有些担心,若庸忙笑着安抚。
但是他的脸色却在这时变得凝重了,他怕这个女人只是一时冲动,怕她在日后的路程中后悔。
听了他的话,蕙绵倒是放下心来。他们这两个主谋,不也平平静静地走了这么远吗?有他在,自己就只管享受这路上的风景好了。
虽然这个时候严寒封锁着这片土地,但是她的心境却是异常的开阔。蕙绵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因为一场梦而这么想开了。
她正笑着和路边坐在门墩上的老头老太太摆手打招呼,男人支支吾吾的开口了:“绵儿,以后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会不会后悔就这么跟着我出来?”
“相公,饺子好了,去外面把那三个疯小子喊回来。”
蕙绵听见他的话,正要回答,远远地听见了一家庭院中传来了妇人的大嗓门儿。她笑了笑,故意停了好长时间才说话,“傻相公,我都跟着你出来了,就算后悔,不也什么用都没有?”
若庸听到,只顾牵着手中的马缰,傻愣愣地笑着往前走,连路也顾不上看了。
蕙绵正要将他嘲笑一二句,却眼看自家的傻男人就要与迎面而来的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子撞上,便连忙喊了他一声:“相公,撞到人了。”
若庸这才回神,一伸手就扶住了那个因为快速奔跑而刹车不及,撞到自己身上的孩子。“走路小心点”,男人心情正好,丝毫没有嫌那个流鼻涕的孩子脏,还这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他虽是粘上了一圈胡子,做了粗狂的打扮,但天生的高贵气度,还是让那个小孩子一时怔住了。
眨眼间,后面又跑出了两个小子。可能是要过年了吧,三个小子虽然脸蛋有些脏,但身上穿着的都是一色的新衣服。
蕙绵看着这三个相差不大的孩子,不禁猜想,这三个会不会就是刚才那个高嗓门妇人口中的疯小子?
她正想着,后面跟来的两个小子中的较大者,朝那愣在若庸面前的孩子喊了声道:“三儿,快回家了,晚了娘又该骂了。”
“哦”,那小孩子又抬头望了望马背上的蕙绵,才应了声。
蕙绵见那小孩子应了话,却没有动作,不禁想跟他说句话。才要开口,就听见那边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喊声:“三儿,快回家了,别耽误人家赶路。”
“你们是要回家过年吗?”小孩子没理会自己的父亲,先看了看若庸,才又看着蕙绵问道。
“是啊,不过我们家离此地还有很远,赶不及回家过年了。”蕙绵笑着回道,这小孩子虽是流着鼻涕邋里邋遢的样子,一双眼睛倒是忽灵灵的可爱。
“那你们来我家过年吧”,小孩子一听,就非常愉快地向两个路人发出了邀请。
正说着,那孩子的父亲也走了过来。边走还一边向若庸和蕙绵道歉,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
若庸却笑了笑,回了声无碍,他话锋一转,竟主动提出说想要到大哥家叨扰一晚,不知方便与否。他说是带着娘子上济州府回娘家了,本来想赶在晚前回到家里过年,却不料才到这里天就要黑了。
那汉子很是朴实,听若庸这么一说,就笑着应了下来。“这有什么,除夕就有远客,我娘见了要很高兴的。”他一边说着,就引着若庸朝自家门里走去。
马背上的蕙绵有些瞪眼,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人家里做客了,还是在大年三十?她看向若庸,男人回给了她一个笑容。
“这大冬天的,天黑的早,兄弟你带着娘子,倒是不方便走夜路的。”那人如此这般的跟若庸说着话。他自幼长在皇家,倒是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一时间和那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热闹。
走没多大会儿,他们就转进了一个巷子口,第一家就是了。
“娘,咱家来客人了。”三个小子一进家门就唧唧喳喳的。
“大过年的,来什么客?”妇人正端了两个碗从厨房走了出来,听见自家儿子这么叫唤,便停了住了大声问道。
蕙绵已在若庸的搀扶下下了马来,听着妇人的声音不禁感叹好巧。原来这家住在巷子口第一户,正背靠了大街,家里的一点声响都是极易传到街上的。
“大嫂,真是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过来叨扰。”蕙绵心中暗自埋怨那男人,没经过民间的生活就是不行,哪有大过年的要借宿人家的?
不想这妇人却是非常热情的,当下见了他们两个就连忙笑着迎了进去,只笑着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热闹呢。
他们二人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宫仍沉在一片低气压中。三皇子大婚之日带着一个女人跑的没影没踪,皇家哪丢得起这个脸面?
皇后一气之下晕厥了过去,太子殿下主动请缨,要全权处理此事。
清醒过来的皇后却又开始担忧起来,自己的那个儿子,从小到大多是待在宫里,这突然之间的跑到民间,被人谋害了可怎么好?
这样一想,皇后便急急忙忙的招来了若蠡,让他既要快点找到兄弟,又不可大张旗鼓地去找。对于蕙绵,她是怒到了极致,交代若蠡找到他们之后,将若庸带回,蕙绵就地处死。
“母后,皇弟既然这么一声不吭的带着她走了,可见是爱极的。若是将她处死,就凭皇弟那死心眼的性子,他也是活不成的。”
皇后听了这话,右眼皮猛地一跳。但是,就算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可以饶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承认她为他们家的儿媳妇的。
皇宫里的人虽然十分震怒,但还是不敢在民间张贴了画像,大肆搜捕。于是只好派出了大内的青翼卫,让他们换了装扮,去民间暗中查访。
对于黎莫如那边,开始的时间里,皇后是常常安慰她,说是等若庸回来,定补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但是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流逝,皇帝也只好做主让皇后将那黎莫如收了干女儿,并且亲自下了圣旨指婚。
如此,皇帝大人就更加摩拳擦掌的要等那个儿子回来后,好好将他教训一番。
不过京城中的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
若庸这边倒是也大体分析了京里的情况,心中并不怎么担心,其实就算是父皇要大张旗鼓地派兵追他,他也是不惧的。他有这个自信,能带着她在民间完完全全的隐居起来。
到了被这家主人安排好的房间,要休息时,蕙绵才有机会问他:“我们为什么不去住客栈?大年下的打扰别人多不方便。”
若庸笑着将女人拥在怀中,解释道:“住在民户家里,这才不容易被发现。我想,现在宫里派出的人很可能也到了这个地界了。”
“那怎么办?”蕙绵一听,立即全身紧张起来。她现在,只想与他到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要怕,我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找到我们的。”他又淡然一笑,连忙安慰她。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蕙绵收起了面上的紧张,双臂紧紧地环住了男人的腰身,轻声说道。
若庸低下头,看着对他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依赖的女人,开心的笑了笑。虽然想要她了,但是考虑到明日要赶早行路,便也熄了这个念头。不过男人却仍然不老实地将她狠狠地吻了一番,才停下了。
蕙绵心里一直在担心她是不是怀孕了,感受到他吻中的急切时,便有些心慌。正不知道如何拒绝,他自个儿倒是停下来。
“早点睡觉”,若庸将她抱到床上,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好笑的对一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女人说道。
虽是赶了一天的路,蕙绵却并没有多少睡意,想起了那个一直缠着他们的三儿,迟疑着问道:“我们几乎每天都有,可是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没有怀上?”
若庸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娘子这是在向我控诉,觉得我不用力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见他一副无赖相,蕙绵翻了他一眼,满面严肃道。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呢,等我们到了陈州,安定下来,再着手要孩子。”他只听声音,就知道她生气了,便捧住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讨好道。
陈州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位在伯皇王朝的最东南,是很偏僻的一个州府。若庸说那里各方面的发展都不如其他的州府,但是最可贵的一点是那里的民风极其淳朴。
一路上都在听他对那里的描述,蕙绵也很盼望早日到达那个地方。如今听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致,高兴地和他说起了在那里定居以后要做个什么营生的事情。
若庸在黑暗中抱着女人,满面含笑的听着她说的什么做个小生意,又或者买几亩田地的打算。
一直到他都有了睡意,怀中的小女人却依然兴致满满地。若庸只好将手摸到她的嘴边,按住了,小声道:“绵儿,睡觉了,这些话留着明天在路上再跟我说,好不好?”
蕙绵听着他有些疲惫的声音,连声道歉,并且让他快点睡觉。男人又是轻轻嗯了一声,就进入了睡眠状态。她只好枕着他的胳膊,只将那些事在大脑之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现在她却没有丝毫睡意。听着身边人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蕙绵觉得心里满满的,竟没有丝毫之前经常感觉到的那种空劳劳的感觉。
她不禁自问,这样的自己,是不是爱上他了?
又过了好久,她才渐渐有了睡意。不过那点睡意还没有将她带入梦乡,就被男人有些惊慌地喊声给惊走了。
他突然间就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嘴里还迷迷糊糊的喊着她的名字,一直说着:“不要,不要。”
她听着他梦中惊慌的声音,便连忙将他喊醒。
“刚才只是做梦了,我一直在你身边躺着呢。”他一清醒,就惊喘着将她紧紧抱住,再没有一句话。蕙绵也伸出手环抱了他,轻声安慰道。
若庸急促的呼吸声直过了很长时间,才平稳下来。
“你梦见我怎么了?”蕙绵感觉着他的变化,停了会儿,笑着问道。
“没什么”,不曾想,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竟没去掉一分慌张,听着仍是不安。
“傻瓜,你没听说过吗?梦都是反的,你梦见了不好的情景,那我以后肯定会顺顺利利的。”蕙绵只想安慰这样的他,便又轻松道。
“再等两个时辰,我们就走。”若庸没有接蕙绵的话,抬起身子,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好像自语又好像在对她说。
“庸”,蕙绵也微微抬起身子,将他压了下去,有些大声的喊了他一声。黑暗中,她似乎能看见,他听见自己这么喊他时微含吃惊的目光。
“怎么了?”他揽住了她的腰身,问道。
“我昨天也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我梦见自己被烧死了……”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他让人心惊的声音:“绵儿,我们马上走。”
“喂,这大半夜的,怎么走?你怎么了?”蕙绵也不顾不上自己的话,连忙拉住说话间就坐起身来穿衣服的男人。
“你不知道,我竟也梦见你被困在大火里,身上还中了皇宫里秘制的一种剧毒。”他这才对她说道,音色里的慌张是那么明显。
“你不要这样担心,这可能只是巧合吧,我们都离京城那么远了,一定没事的。”听了他的话,蕙绵也好长时间没有说出话来,稍稍思考了下,却不得不这么牵强的安慰他。
但是若庸却坚持一定要这个时候走,蕙绵无法,也只得跟着他起来。穿好了衣服,他出去牵马,她就在屋子里整理床铺。
蕙绵在整理床铺时,从包袱中摸出一把碎银子放在了枕头底下,便坐在炭盆边等他过来喊她。
这一家人因为要守夜,这个时候除了三个小孩子,大人们都在堂屋里烤着火话家常呢。
他们两个人过去要告辞时,一家人连连挽留。最后见实在留不下,家中的老太太便吩咐了儿媳妇给他们装了些糕点,又盛了一水袋热乎乎的米浆。
蕙绵没有拒绝,都笑着接受了,离去时才又向他们道了声新年快乐。
“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是去济州府走娘家的。”送走了他们,那男人摸了摸后脑勺,满是疑问道。
“就你憨,这大年下的哪有什么人出门?就是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这个时候也都回家歇了呢。”妇人一边扶着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进门,一边嘲笑自家男人。
男人见自家老娘只是笑,便讨好的问道:“娘,您给说说,这小两口到底是什么人?咋看他们,也不像是坏人啊。”
“娘看着,倒像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小两口不容易,日后若有人问起,咱们只说不知道就行了。”老太太笑眯眯地看了儿子一眼,拨了拨盆里的炭火,这么说道。
夫妻两个对看了一眼,自是应下不提。
再说蕙绵和若庸,他们一路上只沿着官道疾行。若庸怕她冻着,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不时还腾出握着马缰的手,去感知一下她手上的温度。
蕙绵在这后半夜里,倒是又在马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好长时间。本来两个人一开始行路时,她想告诉他,她梦到自己怀孕的事的,可又怕到时候真查出来自己怀孕了,他再有什么忌讳,便没有说。
其实蕙绵倒是希望自己是真的有了身孕的,如果她真是的有了身孕,那么她这时选择和若庸离开,梦中的事情也都会因此而避开了吧。
现在,她只希望他好好的,还有,萧悦行也是好好的。
天色越来越明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下一个州府的界碑,远远地还能听见周围响起的热闹的鞭炮声。
越过界碑没多久,他们便看见了一个不算大的小城镇。
这样在马上颠了大半夜,蕙绵觉得又冷又饿,实在有些撑不下去。那一家人给他们装的米浆,这个时候也都变冷了。
“我们到这个镇子里,找个小饭馆吃些东西再走吧。”蕙绵怕他担心,不敢说出想在镇子里找个客栈歇一上午的话来。
“好,我们在这里稍停停再走。”若庸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疲惫,可是却不敢逗留太久。这个时候他已经考虑着,是不是要在这个城镇里买辆马车。有了马车,虽然速度不及单匹马快,但是他就可以放心的日夜赶路了。
她不想听他带着歉意的话,于是便笑着说道:“我要吃一大碗热乎乎的饺子,走的时候咱们再买些米糕带在路上吃。”
若庸听了她的话,笑了,想不到她这么喜欢这些民间吃食。那一户人家装给他们的糕点,她在醒来时已经吃下去不少了,竟然还是一副饿极了样子。
他笑着说了她一声馋猫,便照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马儿奔跑的速度立即就快了起来。
但是他们忽略了这是大年下,镇里的小饭馆都不再营业了。就是客栈,也只有一个守门的老头,只提供住宿,不管饭肴。
那老头儿倒是说客栈厨房里做饭的东西都还是很全的,他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自己做饭吃。
若庸还记着赶路,哪有做饭的心思,况且他又不会下饺子。无法,两人只好再次去居民家里叨扰。捡了户院门收拾的很干净的人家,若庸便要过去叫门。正巧这时主人正送拜年的邻居离开,他便上前说明来意。
所幸这又是一户和善的人家,那主人没等若庸把话说完,就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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