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2）

“谢、……谢……”

烛光中冬月泪眼朦胧。可用手背努力抹着眼泪的她正绽放出幸福的笑容。见到这样毫无掩饰的真挚笑容,雪男的心湖被拨起一片涟漪。

星野冬月并不是奥村雪男想象中的那种人。

外表已经开始跨入成年女性的行列,平时也总是在照顾周围其他人的冬月确实能算得上是个“成熟的大人”。可是成熟并不等于城府。对周围的人隐瞒了一些事不代表隐瞒了一些事的这个人就是对周围的其他人抱有什么恶念。

（我和父亲、还有修道院里的大家也对哥哥隐瞒了不少的事。）

正是因为不想伤害周围的人,正是因为渴望着被周围的人接纳，正是因为不希望打破宁静的生活，所以有些事情才不能简单的诉诸于语言。

（我应该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可是我却——）

雪男一直比任何人都讨厌自己。因为雪男总是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厌恶怀疑别人的人却怀疑别人,厌恶伤害别人的人却伤害别人。雪男总是在事后才会发现自己身处这种可怕的恶性循环之中。

（相比之下，哥哥他……）

望向手忙脚乱的找不到身上的手帕,干脆用自己的衣袖为冬月擦去脸上眼泪的燐，雪男再一次感觉到了羡慕、嫉妒以及不甘心。

（真的,哥哥他总是能——）

（做到我做不到的事呢。）

柔弱的雪男逮不到的独角仙会被燐逮到了送到雪男的面前。雪男怎么努力都爬不上的树燐可以爬到最高处。当冬天雪男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的时候，燐却在鹅毛大雪中疯跑。

哪怕是雪男看起来远比燐要成熟懂事、博学多闻的现在，雪男怎么都看不透的冬月也被燐轻易地看透了本质。

被燐动作笨拙的擦着眼泪的冬月破涕而笑，燐则是微微一怔的同时整张脸都红的好似被煮熟的螃蟹的贝壳。

将这样的画面刻入眼底,雪男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我果然还是，）

（讨厌这样的哥哥。）

羡慕着把独角仙拿在手里，朝着自己猛挥手的哥哥。嫉妒着爬到树木最高处，能不被任何事物遮蔽视线的看向蔚蓝天空的哥哥。雪男甚至是讨厌自己生病时健康的不会生什么病的哥哥的。

“自己无法变成哥哥那样的人。”这个认知令雪男深深地厌恶着自己的孪生兄长。

（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对至亲之人产生如此令人嫌恶的想法，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有如此丑陋的一面。雪男一直都不想面对自己讨厌燐的事实。

雪男在不知不觉之中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说服自己“讨厌哥哥”是“正确的”，是“理所应当”的。就连不知内情的燐接近冬月也被雪男当成了讨厌哥哥的理由之一。

（只要告诉自己“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哥哥根本没有为周围的人着想”，我就能一直自以为是的“保护”着哥哥。并讨厌着被“保护”着的哥哥。）

（——我才是那个最差劲的人啊。）

镜片反射着烛火的微光，自觉没有资格加入冬月、燐和狮郎等人那个欢快的圈子之中，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雪男在心中暗暗嘲讽着自己。

“雪、雪男，”

一声不太流畅的轻唤拉回了雪男飘远的神思。原来是用狮郎的手帕吹干净了鼻涕，抱着燐、狮郎和经堂等人送的生日礼物，此时还有些抽噎的冬月在唤着雪男的名字。

“雪男也过来、这边吧。”

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双眼直如桃子的冬月说着又吸了几下鼻子。

“……唉？”

雪男微微一愣，顺口说道：“可是我没有为你做生日蛋糕、也没准备其他的生日礼物……”

“你在说什么啊？”

燐皱眉，一脸不知道弟弟在想些什么的表情。

“雪男。这个时候重要的不是什么蛋糕和礼物吧？”

没好气的挠了挠头，燐朝着弟弟伸出了手。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在冬月的身边吗？”

“……”

迎上孪生兄长那湖水蓝的双眸，雪男睁大了自己湖水绿的眼睛。

（……一直都是这样。）

对，雪男总是对让自己既羡慕又嫉妒的哥哥抱有恨意。可是一直以来，雪男始终无法不喜欢自己那率直、坦然、纯真的少一根筋的哥哥。

（正是因为喜欢这样的哥哥，羡慕着我永远无法追上的哥哥，所以我才会讨厌他。）

（但也是因为哥哥有着我或许没有的优点，我才会憧憬着这样的哥哥。）

一种苦涩伴随着释然从雪男心底深处窜起，令雪男放下了抱在胸口的双手。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啊。”

雪男微笑起来。没有去抓住哥哥的手的他向着冬月、燐以及狮郎迈出了脚步。

究竟什么是家人呢？雪男到现在也无法完全定义所谓的“家人”。

（可是，我眼前这些会因为我向着他们走去而露出惊喜神情的人们……）

“没有我在身边的话，哥哥连蛋糕都不会切了吗？”

随口打趣着燐，雪男的心轻盈了起来。

（一定是我的家人吧。）

咻————

有风在本不应该有如此之强的气流的室内骤然吹起。燐为冬月所做的蛋糕上的蜡烛悉数在顷刻间被吹灭。

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能顾得上蛋糕上的蜡烛熄灭，或是蛋糕被强风吹到了地上，糊成了一团。

身体逐渐化为光点，抱着各种生日礼物的双臂开始消失的结果是冬月臂中的小熊玩偶、烤饼干、精装书、包装精美的彩色糖果、刺绣手帕以及用精巧别致的包装袋装着的手链掉了一地。随后又很快被风壁给吹飞到餐厅的各个角落。

“……”

双眼还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冬月的心却是在最初的那一痛之后接受了即将到来的离别之苦。

（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离别很快就会到来”这件事。）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