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染惊情劫(1/2)
夏国
我与连城在连曦的精心打扮之下,成为一对年近四十的普通中年夫妇,而连曦则扮演着我们俩的“丑儿子”。一路上,我不停以母亲的口气唤他为“曦儿”,惹得连城一阵爆笑,连曦却是摆着一张臭脸。我却依旧我行我素地唤他为“曦儿”,他就干脆无视我。
连日来的奔波,他们俩的体力倒是绰绰有余,我却是累坏了,全身的骨头几乎要散了。连城看我可怜兮兮的,便在一间客栈内包下两间上房,供我们落脚。
夜里,夏国的街道很是热闹,熙攘的人群漫步在空旷宽敞的大道上显得有些拥挤。我吵着连城要下去凑凑热闹,他宠溺地握着我的手便步出客栈。与他紧握着的手传来阵阵温暖,先前有些僵硬,后想起我们现在扮演的是对夫妻,我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自己。与他漫步在人群中,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好多年了,我都未再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上,记得曾经与皇兄偷偷逃出皇宫,被父皇亲自抓了回去。我知道,那时他是多么担心我与皇兄会出事,毕竟我们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如今,再也没有父皇的训话,母后的疼爱,皇兄……怕是早已遭受二皇叔的毒手了。
大道两旁挂着的红红的灯笼照亮了街道,我拉着连城走到一个多人围绕之处,许多老少男女皆撑头思考着灯谜。由他们口中得知,猜对灯谜即可得到奖励,我的兴趣大起,与连城共猜灯谜。
一位手持灯笼的掌柜开始出题,“第一题‘日落星出月当头’,打一个词。”
我立刻有了答案,声音还未发出,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抢先道:“星去日,当头月,正是‘生肖’二字。”
众人听罢立刻点头,恍然大悟。
“这位姑娘答得不错。第二题‘残阳如血’,打一种花卉。”
我又想开口,方才那位姑娘又抢先了一步,“晚来红。”
“姑娘又答对了。第三题‘一见钟情’,打五唐句。”
为了避免她再次抢先,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相看两不厌。”但是这次却是与那名女子同时脱口而出,声音夹杂在一起格外响亮。
众人皆拍手叫好,我侧首凝望那位姑娘,脸色惨然一变,险些站不住脚。她……不正是苏思云嘛,她怎么会在这儿?如果说她在这儿的话,那祈佑……
我连忙拉着连城想避开,她却上前拦住了我们,“大婶,没想到你也挺有才学的,真人不露相啊。”
我压低了声音回道:“姑娘谬赞,不敢当。”
“云儿。”一个淡淡的声音插入我们之间,我的手一阵轻颤,连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给予我勇气面对。
我垂眸后退几步,视线始终盯着自己的绣鞋,不语。
连城轻声道:“走吧。”
“两位请慢走,这是你们猜谜得到的奖励。”掌柜将糊着鸳鸯的纸灯笼递给我与苏思云,“祝福两位与夫君白首偕老。”
“谢谢。”连城接过,道了声谢。
而苏思云则是将灯笼放在掌间观赏,笑得很甜,“佑,好看吗?”
他点点头,“好看,走吧。”
直到他们离去,我才仰头而望他们的背影。十指紧扣,相互依偎,虽看不见他们二人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那笑一定很甜。我的心中浮现涩涩之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扯着我才要愈合的心,竟是撕心裂肺。
连城沉沉地开口:“或许,他来夏国是找寻你的。”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隐遁而去,我自嘲一笑,“我不喜欢自欺欺人。”我再由连城手中接过那个纸灯笼,细细凝视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案,喃喃吟起,“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连城轻轻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你还是放不下。”
我默然。
他缥缈一笑,“如果现在后悔了,就追上去,告诉他馥雅就在这儿。”
灯笼摔在地上,在原地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没有,我没有放不下。回去吧,我来夏国是拜祭父皇、母后的。”
次日一大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夏国皇陵,但是父皇、母后并未葬于皇陵,而是皇陵外。二皇叔真的非常狠心,诛我父皇、母后不说,就连尸骨都不允许进入皇陵,他与父皇真的是亲兄弟吗?
我望着眼前蔓草萋萋无人理的墓碑,赤手上去拔那些荆草,手被割伤也浑然不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第一次,我在父皇、母后面前痛哭,只可惜如今已是天人两隔。连城忙上前阻止我疯狂的举动,我无力地跪在墓碑之前。“馥雅,别难过了。”
连城拿出一条帕子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哽咽着说:“以前我是多么不孝,为了爱一个男人我甘愿放弃了复国,却反被他伤得伤痕累累。我好后悔,为何没有答应纳兰宪云,如果我做了他的女人,夏国早就亡了,连城……你也不会承受阴山的血耻。如果我能回到五年前,让我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那段夹杂着阴谋的爱情。”
手上的血滴入泥土中,深深浅浅。
曦的声音沉沉响起,“快走,有杀气。”
我与连城同时回头看着曦,果真,二十多名黑衣蒙面杀手持着长刀从天而降,一语不发地朝我们杀来。连曦首先拔剑,口中大喊:“大哥,快带她走,这里有我挡着。”
连城拉着我就朝拴在树边的马奔去,隐隐听见后面传来杀手的声音,“一定不能放那个女人逃了。”
我一惊,难道是冲我来的?二皇叔这么神通广大,竟能得知我的到来?不,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连城与我骑上了马,飞快地朝林间深处奔去,他将我密不透风地护在怀中,在我耳边道:“闭上眼睛。”
我很听话地将眼睛闭起,耳朵却在倾听着风声呼呼由耳边滑过,我握紧了连城的手臂,一定会没事的,连城和我……都不能出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马速渐渐放慢,连城的身子一晃,感觉到他的异样,我低呼:“怎么了?”
他说:“没事……马上就安全了。”
我感觉到他呼吸开始紊乱,气若游丝,我大骇,忙睁开眼睛回首望着仍旧紧握缰绳的连城。他面如死灰,眸色涣散。
我怔怔地望着他,喃喃地唤道:“连……城……”话未落音,他便由马上翻落,摔在草地上,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脊背之上插着两把尖锐的匕首。我立刻停住马,翻身而下,搂着早已神志涣散的他,“连城,你不能有事,连城……”
他伸出手拂过我早已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发丝,笑道:“馥雅没事,我便放心了。”终于沉沉地闭上双眼。我颤抖着伸手上前探他的鼻息,当我感觉到还有气息之时,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泣不成声,若不是他用全身护着我,那两把匕首应该是插在我身上的,我呢喃着:“你不能有事……”放眼望去,苍茫碧草,大风卷尘飞扬。在大约半里之外看见一处小屋,我的希望徐徐升起,用尽全身力气将连城扛在身上,背着他一步步地朝前走去,“连城,我们都会没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汗水一滴滴地沿着我的额头滑落。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走到那处小屋前,扯开喉咙喊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请救救他……”叫喊了好多声都没人回应,原本的期待变成绝望。我含着泪望着荒芜一片的小屋,一阵眩晕,双腿一软,与连城一同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我颤抖地抚过他的额头,“都怪我,若我坚持不来夏国,就不会遭人追杀,都怪我……”
“大婶,你们怎么了?”莺莺之声由身后响起,再次点燃了我的希望。猛地起身转望身后的女子,我怔住。是……太子妃苏姚与太子纳兰祈皓,苏姚的手中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他们竟隐居于夏国境内?
我立刻跪在他们跟前,“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夫……他受了很重的刀伤。”
祈皓蹲下身子将早昏死过去的连城扶起,稍稍检查了一下伤口,便对苏姚道:“去拿一盆热水和纱布,对了,还有止血的草药。”
一听到他的话我便破涕为笑,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帮着他将连城抬进屋。
之后,祈皓将我遣出屋外等着,我焦急地在屋外踱来踱去。苏姚安抚着我,“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看着带着娴雅之笑的苏姚,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轻轻点头问了句:“姑娘,这荒山野岭的,你们怎会居住在此?”
苏姚笑了笑,再轻抚了抚孩子的脑勺,“就为图个清静。”
“这般日子你不会觉得无趣吗?不会思念自己的亲人吗?”
“只要能与自己真爱的人在一起,怎会无趣?亲人……”她喃喃地反复呢喃“亲人”二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钦佩地望着苏姚,我点头道:“姑娘有一颗平常心。”自选秀那日见着她,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也难怪太子会为其倾心。
小木门咯吱一声被人拉开,祈皓一脸疲累地步出,“我已为他取出两支匕首,敷上止血草药,应该不会有大碍。”
一颗悬吊老高的心终于放下,“谢谢你们,谢谢……”感激过后,我便飞进屋内瞧连城。他趴在木床上,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血早已染红了纱布。望着依旧昏迷的他,我的心五味掺杂。坐在圆桌旁,深深注视着那张已被曦弄得略显苍老平凡的脸,我笑出了声。
突然,外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我忙欲冲出去瞧瞧,步伐却硬生生停在暗木门边。我闪躲至门边,由一旁的小窗朝外望去,竖耳偷听外边的谈话声。
“大哥,大嫂。”祈佑恭谦却略显冷漠地唤了一声。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祈皓很是戒备地瞅着他。
“自你被父皇逐出皇宫我便派人悄悄跟随。”
祈皓与苏姚对望一眼,沉默半晌,“你此次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母后已薨吗?”祈佑不答反问。
祈皓一听,脸色大变,立刻紧拽他的双肩,激动地问道:“你说什么……母后怎会……”
“是我,为了嫁祸祈星,我派人……”祈佑毫无隐瞒地回答,话未说完,一巴掌狠狠甩至他的脸颊,祈皓怒斥道:“畜生。”
苏思云捂着唇惊呼一声,担忧地凝望祈佑,“皇上……”
祈佑也不怒,依旧淡淡地说:“此次我来,是请你们回金陵。”
祈皓不禁笑了起来,笑中却带着苦涩伤痛,“你可知母后多么疼爱你……有时候,我会恨母后对你我的不公……为何要选我为太子,为何……”
“你说什么?”祈佑终于动容,淡漠的神色掠过惊诧、不解。
“母后在害死袁夫人后就察觉到皇上欲诛她,为了自保,她将我推向权力的最顶端,为了保全你,用冷漠来装出对你的漠视。多少次……我羡慕你能得到母后这般保护……只因你不是太子!”祈皓的轻笑转为狂笑,“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太可怜了……太可怜……”
祈佑呆愣在原地望着他,我清楚地见到,有泪水在他瞳中打转,更多的是不相信。他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不信!”
苏姚叹了口气,“祈皓说的全是实话,我们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各有所思。却在此时,曦贸然地闯了进来,所有人都用七分戒备三分杀气的眼神注视着他,我一惊,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要命了。
一咬牙,我拉开门便冲了出去,一把将曦抱个满怀,扯着粗嗓哭道:“曦儿,幸好你没事,娘担心死你了。”
曦僵硬地拍拍我的背,“我没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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