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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冲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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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和尚对面的女子一听这话立即扎毛,一把牌子铺着黄布的桌子上,竹筒里的灵签都震了震,“你休得胡说!”

跟在一旁的丫鬟也护主情切地哼了声,“老和尚你怎可信口雌黄!”

李朝朝仿佛看到人家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不过这怨不得那女子动怒,若谁抽了月老签是个下下签也就罢了,偏那和尚还要说得那白直白,说人家这签意指姑娘要偷人,任谁听了都想揍人。

和尚一身灰色破败的僧衣,懒洋洋地努努嘴,显然不把姑娘的怒气放在眼里,“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灵签可是小姐自己抽的,我只是照实了说。”

李朝朝看不到女子的样貌,只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端看着。

女子甚是恼怒,扯着嗓子指和尚,“我不过是抽了一根签,哪能就说我是……是什么偷人家夫君!”

“可不是,我们小姐还没出阁,你这老和尚分明是辱人清白!”小丫鬟侧着脸到是一脸蛮横。

李朝朝忽然扬扬眉,问向对身边的两个丫头:“若是我被个老和尚这么说,你们会怎么做?”

春丽性子最是沉稳,此次明面上是跟着大夫人一起来京看病,其实她是被五姑娘提拔了,无论是当初何妈妈救她于水火,让她在大夫人身边做个内应,还是此次五姑娘只带了她和冬月两个人出来,她心中都是万分感激的。

春丽略略想着,倒是一旁冬月开口了,“姑娘教我们凡事讲个理字,以德服人,尤其是在这佛门清净地怎能惊扰了菩萨。”

冬月还煞有介事地摇摇头,“这样可不好,会被菩萨怪罪的。”

李朝朝颇为意外地斜了冬月一眼,笑着十分满意而且自豪,“你越发长进了。”

熟料她刚说完,冬月忽然扬起胖乎乎的拳头,“但是让姑娘难看之人,必定非君子所为,哪怕和尚说的不假,却不估计女子未出阁而说出这种败坏人名声的话,也实在让人恼怒,不在菩萨面前动粗说难听的话,但也绝对让那和尚把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地给收回去!做人说实话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让人难堪。”

这下子李朝朝更意外,微张红唇,喃喃地咂咂舌,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很好,在菩萨面前也能说出几分佛理来了。”

冬月吐吐舌头,“是姑娘调教的好,不过我看前面那丫鬟如此嚣张,只怕正是应了那句话,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春丽很赞同她的话,“冬月说的是,不过奴婢觉得命在自己手中,并不是一根灵签所决定的,又何必放在心上,生气之人是过为在意,怕是在心里把命交到了上天手中,自然是想听到好的话。不过若一味地信命,又何来的请神改命之说?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李朝朝笑看着右手的人,春丽并不曾侍奉在她左右,但从大夫人这件事来看,她是个能吃苦又隐忍的性子,她笑道:“你很有见地,有你们俩伴随我左右,我甚是欣慰。”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忽然就听到前面的女子又吼了声,“今日你必须把话说明白才行!我明明……明明连亲都不曾订过,哪有什么……”

她清清楚楚地磨了磨牙。

也不知道是今日来上香的人不多,还是这个老和尚的卦本就不准,李朝朝发现此地并没有其他什么人,也就她们主仆三人,加上前面两女一个和尚。

李朝朝也不着急,就站在不远不近地听着那老和尚嘀咕,“小人女子难养也啊。”

小丫鬟把腰一掐,老和尚让女子坐下,“稍安勿躁,求签在乎心诚则灵。”

“好,我今日就看看你怎么说。”女子说话脆生生的。

他把手里的灵签翻来覆去地读了两遍,“则去偷香窃玉上用心,又不曾得甚,自从海棠开,想到如今。是说姑娘偷香……”

女子哼了声,“我什么时候偷过香!”

她又拍桌子。

老和尚扬了扬眉,“此签若是男子所抽必定是偷香窃玉之意,但若为女子……其中偷香……”

“对啊,我怎么会偷香!”女子的声音越发娇蛮。

这次轮到李朝朝挑眉了,偷香窃玉?

老和尚一本正经地看向对面,李朝朝觉得那目光看向要透过他面前的人看向自己的方向。

他缓缓说道:“女子怕就是却又求而不得之意。小姐求签心不诚,动机不纯,想得如意郎君并非良配,只是攀附权贵或者是为了钱财,海棠又称”断肠花“,若小姐执意一条路走到黑,最终伤心的只会是你自己啊。”

这时姑娘一言不发,老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叹道:“贫僧劝小姐切莫心存侥幸,否则那断肠花其中滋味只会有苦难言。”

冬月忽然笑了声,“真是奇了,那女的竟然哑口无言?莫非是说中了心思?”

前面的小丫鬟显然也愣住了,她侧过头看到自己家小姐的脸色,吓得忙去扶起她,“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信这老和尚的话,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接下来定是要说什么我有法子破解,诳说咱们去买点东西破解。”

老和尚抽了抽嘴角,很不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丫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意思像是在说你就不会少说两句!会死啊会死啊!

老和尚也翻了个白眼,果然不怕死的又说了遍,“出家人不打诳语!”

就是不会死他才要说啊!

李朝朝被那玩意的老和尚逗乐了,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一旁的冬月却笑出声来。

老和尚听到动静,目光沉沉地看过来,仿佛若有所思地想了什么,随即换上热情的笑容,“抽签算卦吗?”

小丫鬟见后面来人了,忙扶着那小姐向后走,“小姐,咱们别在这耽搁久了,不然太夫人和侯夫人等急了,等下见到她们,您可千万别说刚才和尚说了什么,您别太在意了,反正武乡侯府挺好的,说不定蓝世子就……”

两个人越走越远,李朝朝感觉到身边的脚步微顿住,她若无其事地看了春丽一眼,然后走到老和尚面前坐下,而春丽却借故去买香烛向大殿那边去了。

老和尚笑问:“请问姑娘是问天时还是问婚姻,亦或是问命途?”

李朝朝淡笑,“都不是,我问人。”

老和尚一笑满脸的菊花褶,“那到是奇了,老和尚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事情,贫僧观姑娘面相也不是凡人,既然问人,那就姑娘先抽个灵签,和尚帮你找。”

他把签筒递过去,李朝朝却笑而不语,“此人不需要抽签就能找到,何必大费周章,批命卜算可是泄露天机。”

老和尚咂咂舌,“小姑娘你是当真没趣,你既不抽签也不批命,只问人,还不许我来算,哎呀……又无法开张了。”

李朝朝笑了笑,春丽已经拿着三根香过来,低声道:“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恩。”李朝朝就起身,冬月兴冲冲地看那三根香的成分,这些日子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偷偷把香掰碎了一点点凑到笔尖闻了闻,心里把那些材料想了想,李朝朝见状笑而不语,老和尚嘴角一抽,莫名地想到之前那女子说的什么偷香窃玉的话。

他见李朝朝要走,忙拦着,“姑娘,您还没抽签呢。”

老和尚抿嘴,“我不收你的钱,免费给你算一卦,贫僧觉得你这面相……”

冬月担心老和尚又说出不好的来,春丽却记挂着太夫人她们走远了,李朝朝淡淡地看了老和尚一眼,见他面上诚恳,又低头看了眼签筒,随便抽了一根,也不等老和尚说话,直接把灵签放到袖子里,笑道:“我已经抽取了,不过无法预见的事,我实在不太想听,也省得您泄露天机,上天处罚你。”

老和尚拦不住,李朝朝已经转身走远了,他的目光随着她拉长的身影渐渐变得幽邃起来。

“世间竟会有我看不出的命格?”

他咂了咂嘴有些不服气,刚要起身,有沙弥怒气冲冲地大殿另一侧跑过来,“大胆是谁把我……”

他还没喊完,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菊花褶的脸,吓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师……师祖,您……您怎么回来了!我我我……我不是有意偷懒……我……”

老和尚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没事没事,你只要告诉我方才在大殿上祈福的是哪家的香客?”

沙弥想了想,哦了声,“是武乡侯的太夫人和侯夫人一起为他家蓝世子算八字的,听说已经去找方正师叔了。”

老和尚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有点意思,我且去凑凑热闹。”

沙弥想找来主持师叔说师祖回来了,却被老和尚一个笑眼活生生地钉在原地,只敢喘气不吱声,不过心里却想着:师祖怎么回来了!

李朝朝并没有去找侯府的太夫人她们,而是走进大殿里跪拜在菩萨面前拜了三拜,起身后冬月又拿了新的香递给她,她用大拇指、食指将香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齐,将三根香分别直竖向上插进香鼎里,香烟袅袅,直上云霄。

冬月低声问:“姑娘怎么不跟去看看?”

李朝朝哂笑,“我到是想,奈何她们进屋关上门了啊。”

冬月有些着急地挠挠头,“那怎么办?”

不跟着过去,万一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办?

李朝朝笑看了她一眼,只但笑不语,她不去看自然有人跟着上前了。

菩提寺的一处厢房里,沙弥给屋里的香客上了素茶规规矩矩单手行礼,“几位施主稍等,我们方正大师稍后就到。”

等沙弥退出去,倪氏笑着给太夫人端茶,“母亲,菩提寺最有名的是不贪大师,可是他云游在外并未在寺中,这位方正大师是他的师侄,在批命卜算最是稳妥之人。”

太夫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端着查喝了口就放在桌上,“老身只求最快,羽儿不能等了。”

倪氏低眉顺眼地称了声是,她让过身又道:“美佳从出生的时候就批命说是给旺夫之人,她的八字必定与羽儿的相合。”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侄女,太夫人也随着倪氏的目光看去,就见她们最边上的少女低垂着头脸上有些微红,像是极不好意思。

太夫人对倪氏把自己的外甥女推出来并没什么意义,毕竟倪父也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这女子也是嫡女,身份也算配得上羽儿,之前倪氏想给羽儿订亲的是礼部尚书之女,现在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的侄女,以此就可以看出他是没什么私心的,不然倪氏就应该把自己的侄女推出来。

其实这些年倪氏对羽儿的照顾,武乡侯府上下都看在眼里,她这个老太太也挑不出一点错了,所以对倪家的这个小女儿她也颇为满意,认定倪氏应该不会找来个不好的。

太夫人点点头,“好,好,看着是个好孩子。”

倪美佳的头低垂得更低,倪氏抓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正这时从后堂的门里走进来一个和尚,穿着崭新的僧袍,举止得体地行礼,“阿弥陀佛,让施主久等了,贫僧方正。”

方正大事端坐在案几前,太夫人已经等不及地问:“大师,我孙儿和倪家姑娘的八字如何?合不合?”

倪美佳也竖着耳朵听,方正从怀里拿出两张八字帖,一左一右地放在手边,“阿弥陀佛,贫僧姗姗来迟就是实在把此事看得极重,请教了寺中几个得道高深,世子的八字阴气较弱,但倪家小姐正与其相配,但世子命格奇特,此生是有一劫,只凭心化缘。”

太夫人只听见“相配”那两个字,哪里注意到后面这老和尚画了个圈圈,没把话说满。

只是时候太夫人想起来才觉得方正根本就是骗人,只说八字相合是相合,但冲喜能不能改变命格,还是另一说。

此时,倪氏已经顾不得兴奋,拿着帕子擦眼角的泪水,“太好了,太好了,两个人八字相合,母亲,咱们这就回去给羽儿办婚礼。”

太夫人和侯夫人都很激动,唯有倪美佳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不得不说之前的老和尚算的月老签让她心有余悸。

在佛祖面前她也不敢撒谎,不得不承认老和尚戳中了她的心思,她之前在武乡侯府里远远地看过蓝翎羽几眼,虽然是很多年前的时候,但她也忘不了他如谪仙般的风采,她心悦他,尤其对方他还是那样的身世。

她在家里是嫡女不假,可是又不只她一个嫡女。

父亲看着是国子监大员,但是文官的那些恶习全都有,后院全都是他的红粉知己,数不尽的兄弟姐妹,母亲治家有道只会给父亲娶小,家里已经要掏空了,就是她这个嫡女的用度都赶不上同品官员家的庶女。

所以她当听到姑姑要为蓝世子找冲喜妻,她想也不想地就求了母亲,她必须为自己做打算。

就算他命不久矣又怎样,只要想到嫁过去不只是正妻,以后还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她就开心不已。

可是……她却是一个信命之人,尤其是听到那个老和尚所说的话,就如一根刺鲠在喉里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倪美佳被倪氏拉了一把,她忙低眉顺眼地跟着站起来,倪氏笑着给了方正重伤,太夫人则还在说这婚事要尽快……

另一边,李朝朝上了香故意往厢房的角落走去,冬月和春丽在后面故意慢了些,前面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笑而不语地看了眼陈凡说的那个厢房的位置,转身又往外走,就被人突然拦住,“女施主。”

李朝朝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穷追不舍的老和尚,“你把手中的灵签给我看看吧。”

冬月看到老和尚那个急不可耐地表情就有些不高兴,“和尚,佛祖面前您怎么可以对我们姑娘无礼?”

老和尚一本正经道:“佛祖昨晚托梦给我今日有贵客上门,我只是依照他老人家的旨意。”

“是哦。”冬月一脸不信。

李朝朝笑着把袖子里的灵签拿在手中,就在老和尚以为她要递过来时,她又收回手,老和尚面上有些讪讪。

“大师,其实您之前的签没算完,不如先了了此事再给我算吧。”

李朝朝用眼神看了眼打开的厢房门,冲着老和尚似笑非笑地嗤笑了声。

方正大师亲自把三位香客送到门口,“阿弥陀佛,施主请慢走。”

侯夫人笑着行礼,“今日多谢大师了。”

太夫人也一脸高兴,只是之前抽到下下签的女子在其中笑得有点言不由衷。

老和尚跺了跺脚,“好,贫僧今日就好人做到底,日行一善,你可不许诳我!”

李朝朝朝着菩提寺中最高最大的菩萨双手合十,“菩萨面前不敢说谎。”

老和尚得意地笑了。

等李朝朝退到角落里,就听到一声底气十足地,“阿弥陀佛,女施主终于找到你了。”

倪美佳看到老和尚竟然跟来了,吓得退了一小步,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方正看到那人吓得瞪大了眼睛,“师叔祖!”

太夫人和倪氏相视一眼,方正已是得道高僧,被他叫师叔祖……那不就是……

“本座不贪。”

太夫人恍然大悟,“不贪大师?”

她看了看不贪大师直接朝着倪美佳来,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您认识美佳?”

不贪大师也不想废话,走到倪美佳面前叹了口气,“方才我给女施主算了一卦,她将有大劫,不宜婚嫁相配。”

太夫人皱起眉头,“不宜婚嫁?不能啊,刚才方正大师给她和我家孙儿批命,说是极为相配。”

倪氏心道不好,急速地看了眼要跑的方正,就知道今日的事要戳穿了。

她之前事先给方正了些银两,让他批命不管结果如何,也请他看在一个做母亲的心情都说这两个孩子的八字相合,毕竟儿子命不久矣,他要娶一个心爱之人,她想成全这两个有情人。

倪氏故意当着方正的身影,让他逃跑也好,至少不能在太夫人面前戳穿谎言。

可是不贪却是个眼尖的,一嗓子叫住方正,“方正,去哪?”

“师叔祖……”

不贪伸出手,“八字帖呢?”

方正毕恭毕敬地递过去,不贪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笑得有些邪气,“这两个八字从十六干支看到底哪里合?”

方正根本就扛不住不贪那邪气的笑容,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请师叔祖惩罚!”

不贪的眉头团在一起,“你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的菩萨,“当着菩萨的面说!”

不贪的底气十足,让人的耳朵嗡鸣。

太夫人狐疑地看向倪氏,难道是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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