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薄南风在考核期(1/2)
江南咬着唇没立即答话,事实上她心中很有一丝难安,该死的,她人性里耿直叛逆的那一面又开始躁动了。其实昨天从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江南就在想,刘春玉是个可怜的女人,错在她杀了人。而杀人是犯法的,法律要制裁她无可厚非,法则就这样冷硬的存在着,为了公正公平我们不能颠覆,就只能循规蹈矩。但江南又在想,这个社会并非没有特权阶级的存在,而且不少。并不是每个为非作歹,十恶不赦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制裁。权钱交易很卑劣,它是这个社会不为人知的隐晦,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是公平法制里硅裂出的一道最为丑陋不堪的口子。法律既然有板有眼,为什么还有这些个不能秉公处理?这么大的口子都能视而不见却反倒容忍不了刘春玉这样一个弱小卑微的存在,让她觉得很荒唐。
杀一个刘春玉对社会起不到半点儿警示作用,大快人心更加的谈不上。王金龙是个祸害,法律却一直拿他没办法。最后刘春玉将他杀死了,带着毁灭自己的心态,却不是为了她自己。太多人因这一个举动得到安宁,只怕连那一带的治安执法人员也觉得省心不少。而这一切的罪过却要刘春玉一个女人来背负。那些本该维持正义的执法者最后成了屠杀正义之士的操刀者。江南没说刘春玉杀人是对,便不该得到惩处,生活就得有法则,她从来不否认法则存在的必要性。她只是觉得这个减轻处罚的生路不应该由他们辩护律师大张旗鼓的去争取,而是法律本身在量刑上就该考虑的。然而这些该有的得不到,却要他们去争去抢。做不好就极有可能失之交臂,让刘春玉活不成。这些东西见多了,会让人心灰意冷,有短暂的无力。
江南知道这些理论说出去,一定又会被认知成不安份,她总是这样,身在这个圈子里她是跳脱的。以至于让跟她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很难办。江南深知,连自己也很困扰,所以不愿多说。
站起身去倒水:“这事我再想想。”
许涛怔了下,追问:“这有什么好想的?”
是啊,这的确没什么好想的,这个圈子里随便的一个人都会这么做,是他们最习以为常的理所应当。一旦违背此道,那才真叫做蹩脚。
江南也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个疯子,就像乱世中最无能为力的人却非要吵着当英雄,最后轮为笑柄,被人笑话成不自量力,反倒让一切变得不可收拾。她是个理智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会三思而后行。
但许涛这里是一定得有个说法的,他需要一个明确的出发点,以至于有限的时间内不做无用功。
江南浅浅的压下一口水。
“按你说的办吧,我下午要去看守所见刘春玉。”
许涛拿着包出门:“那行,我去公安局了。”
两人分头行动,江南拿好三证去看守所。
刘春玉这个女人真是一日比一日萧条,进来这里的人就没有好过的,攸关生死,压力山高海深。见她嘴唇上都起了一层血泡,破开了,狰狞模糊。
江南安慰她:“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了,怎么也得好好吃饭。”
当事人的家属现在还不能探视,自打刘春玉被警察带走到现在就没见过自己的家人。知道他们已经急疯了,想起来就哽咽。问江南:“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我?我爸心脏不好,真担心他因为我的事有什么闪失。”
那还用说么,一天一个电话问情况,就算不给她打也是给许涛打。听老人家说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每次都问她:“会不会判死刑?”江南真的不敢保证,又深怕打击到两位老人家。只说:“现在还不能定论,再等等吧。”
可他们度日如年,自己的孩子命悬一线,又怎么等得了?!
“你爸爸没事,他们的确很担心你,所以你才要配合我,我们共同努力,争取宽大处理。”
刘春玉虽然一直点头,可江南觉得她并非真的积极向上。杀人偿命,是一个朴实的女人最原始的想法和认知,她对自己已然不抱什么希望。
“你别太灰心,我去过你家那边调查过,王金龙的口碑并不好,而且他们都愿出来做证,说王金龙对你长年家暴,这些在定罪量刑上对你是有好处的。”
不想刘春玉却反对:“不用了。我不想让全世界都以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正因为那样,才不想让他再邪恶下去。”她抬眸,瞳孔内波光粼粼:“如果生活肯对他宽容一点儿,他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江律师,他没有世人相传的那么坏,真的,别人可能都觉得他对我不好,事实上我知道他爱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爱了。这些年我们生活得实在太艰辛狼狈,很多东西都被磨平磨光,连带希望一起,最后慢慢的似乎就只剩下绝望。我们最初想着在一起生孩子,过日子,到老到死,却边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做到。我不生孩子,可这些年他再怎么犯浑,却从未说过怨怼的话。前两年我患上了白血病,骨髓是他给我移植的。他对我再怎么不好,实则从没真的想要伤害过我。所有人都可以说他不好,但我没有权利指控他。这辈子是我欠他的。”
这一句话对江南触动颇深,就像人的心里有一块极为柔软的地方,而刘春玉那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爱了”就捅在那柔软的一处。生活中就是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将人逼进两难的境地,深陷其中的人百感交集,知道那并非无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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