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乱(三)(1/2)
除去相关人等,第一个感到有蹊跷的是雉娘,衙门遣了数个工匠,说天寒湿,老爷府上的门有些朽,大门可是家宅的脸面,不好好修缮是不成的,但没刨没漆,每处外门都加了两道闩,包铁的,销栓拿指头大的钉子扎得死紧,还来了队差役,按门房的话是防贼,下人不觉得什么,都说国相府上早该如此,这样才气派像官老爷家。
四叔这几日也是不怎么归家,有两次在走廊碰见了,如是往常,会露着牙笑,停下脚步打个招呼,寒碜几句逗逗乐,可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雉娘心细,人闲着喜欢瞎琢磨,虽说不出道道,但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儿。
私下逮住了李臣,问他也不说,只是笑,“嫂子咧,乱想什么,有这闲功夫不如去缝几双鞋子。”他还把脚伸给她看,“事忙,四处赶,小皮靴子底都快磨平了。”
这鬼家伙,一笑嘴就抿起来,显得下巴尖,活像只想偷鸡吃的狐狸。
实际上李臣正是只等着吃鸡的狐狸,昔韩公子非,著书论道,曰“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讲的是大贤箕子见商纣王用了双象牙筷,便大骇,暗忖这败家子大王今日用象牙筷子,明日就会拿宝碗玉盏相配,如此奢华餐具,必装盛山野奇珍,待口舌满足了,又会想着华服美姬、高台行宫,这人的欲念一旦起来了,整个天下都填不满。
这既是说圣人深喑人性,也是说思绪的发散性,李臣不能和圣人相提并论,也没那个深度,只是觉得事出必有因,防微于未然也好,杯弓蛇影也罢,总得探个究竟。
他很快顺藤摸瓜查了个清楚,和臆想的一样,那些行为可疑的汉子,都是些曾横行无忌的泼皮游侠儿,不少人和刘庄的刘皋称兄道弟,厮混过一段时日。
“刘庄兄弟也小有名气,祖上几代捐过散官,算个士族门第,虽有恶迹,但无凭证,随意定罪会乱了地方上的民心,”闻得此事,简雍冷笑道,清瘦的脸透出股狠辣劲,“此时亡命造反,正好替主公拔了这肉中刺。”
的确没什么好担忧的,估算起来,刘庄至多五百人马,其中大半只是流离失所,卖身于庄上的农人,无军纪士气,若得了逞,仗着人多势大也能冲杀阵子,稍有挫折,顷刻间便土崩鱼烂不可收拾。
昔日官军破黄巾,五百悍兵撵兔子似地追着几万人打杀,也不是没有道理。
郡上外松内紧,不露声色,倒等着乱民自投罗网。
……
月是阴惨惨的,在高远的夜空中模糊黯淡,瞅着如团麻麻的光晕,风吹过,林子里的秃树颤抖着“沙沙”作响,远远望过去,平原县在黑中透出点模糊的轮廓,温度极冷,刘皋粗识点军略,起初还严令众人敛声闭气,不得言语喧哗,但死挨了大半个时辰,衣衫稍单薄点的,都冻得直磕牙,跳着脚取暖。
“为何内应还没来?”刘平心里打着鼓,这么冷的天,他额上都渗着潮汗,“直娘贼,再等下去,别说夺城,冻都得把人冻僵冻死。”
“劳役有差役看管,也许一时脱不了身,”刘皋哈着气,稍稍暖了暖手,“事已至此,回不得头,再等等,还不来,豁出性命也要杀进去。”
两兄弟正念叨着,远远过来个人影,刘皋抽了刀,率着几个心腹迎了上去,“谁?”
“刘二哥么?”那人压着声音说,“我是小七,麻小七。”
人再走近点,毡帽下露出张麻脸,正是县上的个浪荡货,以前一道喝过几碗酒,不过这人胆小性贪,没什么出息,一贯看不上眼。
“怎地是你来带路?”刘皋收起刀,“黑大,莽子呢?”他说着几个泼皮头头的名号。
“待会放火作乱,他们得在场,我力气小,胜在腿脚快,所以让我来引二哥入城。”麻小七媚笑着,点头哈腰。
话里没有破绽,人也是熟面孔,刘皋放下戒心,很快,几百个乱民摸着黑,在结着霜的冰土上磕磕绊绊,特别是到了城墙附近,地滑得像冻住了的河面,踩上去脚底直打绊子,不时就传来谁摔一跟头的闷哼声。
他们当然没想到,这是李臣特意引了河水,灌了几道的,半夜间就冻得滑溜溜,稍走快些,便是个人仰马翻。
“***,这地怎回事?”一路上刘皋提心吊胆,生怕惊动县兵,失了先机,直到看到了北墙的那道坍塌,木荆墙也被砍断了,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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