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北海(三)(1/2)
“褰裳上墟丘,但见蒿与薇。白骨归黄泉,肌体乘尘飞。唉,百姓黎民之苦,尽见于此。”
阳春莺飞,蝶舞满园,和风如薄纱拂面,北海国相府后苑,正依着杏林,燃着熏香,暖着美酒,素缣铺地,辅以锦垫,盘中盛满时鲜瓜果,三五宾客,皆青衣白袍,雍容风雅,朗朗话语,或慷慨或轻柔,论典引经,滔滔不绝。
北海于战国属齐郡,自古便好清谈风仪,时又经桓、灵两次党锢之祸,士子心郁难耐,恨阉人乱臣不良,怜国祚自身不幸,此风更是大盛,约亲朋嘉宾,闻香饮酒,暗贬时政,兴浓至兴尽归,正是名士清流的时尚气派。
“……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沾衣。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这四句更是点睛之笔,文举公此作,情辞之悲慷怜悯,令人扼腕叹息,当浮一杯浊酒,以慰心伤。”
评诗者姓华名歆,字子鱼,乃青州名士,中平年曾受大将军何进之召,任尚书郎,后告病辞官,此时客居于北海。
“诗由意生,足见国相大人忧民之心。”王修叹息,此人为北海主簿,以知人识材著称。
“叔治便误了,此清谈之时,正当畅谈豪饮,论风月情殇,只有主宾之别,何必口称官职,让这意境沾染了俗气。”孔融淡淡笑道,“满杯。”
话音落,自有美婢持壶上前,众人举杯,饮毕,孔融俯身问道,“子鱼便要去投那袁公路,何苦如此,如留在北海,融定以上宾之礼相迎。”
“那董贼跋扈异常,百年洛都,竟毁于一炙,今观天下诸侯,袁本初与蓟侯私战不休,刘幽州又身处边陲之地,路远难至,惟有袁术公累世大族,兼得兵强马壮,如由南阳提兵西上,必救得幼帝,功在千秋。”华歆肃容道,“歆非为自身富贵安危,而是欲救国难。”
“真慷慨之士哉!”孔融拍案长叹,“只可惜融兵微将寡,每逢念起幼帝安危,便辗转难眠。”
另有一客却笑道,“方才还言只论风情,不谈国事,免得辜负了大好春意,这会反而忧声叹气起来。”
“孙公祐所言有理,吾当自罚三杯。”孔融哈哈大笑,“满杯,再饮!”
正酒酣时,府上管事蹑手蹑脚地走进杏林苑,在旁等得片刻,待众人稍静,轻轻走到老爷身侧,躬身细声说,“门外有客求见。”
“又是何人?莫不是糜子仲到了?”他一边接过管事递上的谒贴,一边解释道,“此人乃徐州陶恭祖的别驾从事,虽是商贾出身,但素有君子德行。”
才入眼谒贴上的笔迹,便喜道,“好字!”欣赏了一阵子,才继续看下去,“平原国功曹李臣李佐之?”
“哟,是尚书郎家乡的父母官。”孙乾逗趣,因这华歆便是平原高唐县人,故有此说。
华歆笑笑,还没回话,就瞅见孔融脸沉了下来,将谒贴塞还给管家,“不见。”他冷哼道。
“这是为何?”孙乾就奇怪了,孔国相生平最喜嘉宾不绝,酒盏不空,常自言若海内皆知己,此生不虚渡,绝少有此等闭门赶客的举动。
“公祐有所不知,那平原国的刘备,常随田楷出兵,献媚于公孙蓟侯,想必积年累月下,军资巨耗,库房空虚,今天便遣吏来此,欲借粮三千斛。”孔融不悦,他本来就对这帮子不奉朝廷号令,私下乱战的诸侯颇为反感,“在座诸君皆青州名俊,乃雅士贵宾,融自当扫榻备酒相候;如这般不辨明理,伸手讨钱之辈,是恶客,不见也罢,以免打扰了谈性。”
“我倒听闻,那刘玄德是个仗义爱民的人。”孙乾小口呷饮了点酒,暗忖道,但见相国满面怒容,似乎成见已深,微摇头,不再言语。
……
吃了个闭门羹,李臣倒是没在意,“白让宪和替我写了谒贴。”他从一脸鄙夷的门吏手中,接过退回来的名刺,“得再想法子。”
“这姓孔的,真不是东西。”回时路上,崔启年气得脸皮涨红,“便是小家小户的,临客来访,也知道先请进来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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