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吕布(一)(1/2)
若说乱,李家臣哥儿这边才是真的乱,性命攸关。(. )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谋财害命灭口时。
奔波了一白天,又遇到惨绝人寰的悲事,汉子们都没了闲扯的兴致,带着对前程的忧虑,闷闷地缩在铺盖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老爷死了,庞家没了,咱们该怎么办?”
“有把力气,会些武艺,总能再找到主家。”
“不是说要回长安替老爷报仇么?”
“傻呀,虽说忠义为先,但真死了,老家的娘亲媳妇谁来养活?”
他们抱着兵器,担忧地小声议论着,虽然做私人部曲也是吃的卖命粮,但好歹有个大老爷照顾着,断了腿落了残疾,每月也有五斗麦米的施舍,哪里去找这般良善厚道的主家?
就算你肯卖命,也得有人愿意买呀。
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命。
终于有人说了句,“呐,如果分了车上的钱货,至少大伙还有点余财,能支撑些时日。”
“啊。”秋夜不冷。但他们只觉得骨头里寒碜碜地。互相看了几眼。打了个哆嗦。
不少人地家眷都被安置在隶属于庞家地各处产业中。一为照料生计。二为有个约束。免得这些家兵家将有外心。搁着以前。他们万万不敢。也不愿有背叛之地。
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地只有两条路。要么按庞管事所说。回长安报仇尽忠义;要么。各奔东西。凭自己地本事奔前途。
“呸。张大眼。主人生前待大伙不薄。他尸骨未寒。你就打鬼主意?”
“吴巴。你想去送死。当忠骨头。没人挡你。但也别挡着咱们地活路。”
张大眼和吴巴皆是家兵中颇有威信地头领。一时间。人群隐隐分成两派。只不过。吴巴身后地人。明显要少上许多。
毕竟,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
然后。事态就如燎原之势,不可收拾。
白天时还是袍泽的汉子们,厮杀在一起。
惨叫。
张大眼抹掉刀背上地血,咬着牙,“事以至此,一不做二不休,灭了所有活口,就算是吕布的婆娘也不能放过。他吕奉先本领再大,也没法子满天下的寻咱们。”
湿泥塑的雕像被火烘烤了半宿,干得布满了蜘网般的裂纹,庞伯睡不着。散乱着白发,神情黯淡地拿树枝挑拨着火塘子里木柴,夜静静地,风呜呜的。
“人命如浮萍,随时一个浪头卷过来,就得沉入水底,变成腐泥。”
老管事年近六十,打小就是在庞家长大的,这么多年。原本姓什么他都没印象了。从心底里把自个当成了庞家的一份子。
可现在,家没了。
“报仇啊。一定要回去报仇。”庞伯愤怒地想着,反正他也是灯枯油尽的年龄了。死就死呗,豁出命也要为主人尽忠义。
“想必家产已经被抄了,幸亏车队里还有些财货,到时收买贼人府中的下人,混入宅中,找机会下手,不成功便成仁。”他开始琢磨起复仇地伎俩,“还有,那个姓李的税吏留不得,万一他想荣华富贵,偷偷去长安,找贼人报信,说还有庞家余党想谋害大人,那就败露了,不是我狠心,实在是得保守机密,只能对不住他了,但不能当着严夫人的面杀,得等明日,寻个借口,往后下了地府,东岳大帝怪罪我乱杀无辜,我一人承担着。”
东岳大帝便是泰山的土地神,此时轮回转世、十殿阎摩王的说法还属于随佛教舶来的新鲜说法,没流广开来,民间多谓东岳大帝才是掌管地府,收纳魂灵的冥神。
庞伯的眼眸里盈满着阴郁地火,正在心底盘算来思谋去时,夜风隐隐送来声细微的响动,他一愣,晃悠悠地站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杀喊声,火光起。
“反了……张大眼那厮贪图钱货……”阴影中,吴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轰然倒下。
“狼,都是群养不熟的狼。”庞伯瘫倒在地,望着那樽泥像,痛哭流涕,“杀千刀地白眼狼!”
一只手突然探过来,将他朝后面拽,老管事迷糊着眼,扭头,发现居然是自己在心底谋划着要灭口的李税吏。
严夫人和曹性也在,人人一匹马,挽弓带刀,似乎早有准备的模样。
“快走!”李臣抹了把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山……”庞伯惨笑,“这三十来号人,十几车货,就是我庞氏最后的青山,仅剩的家当,没想到……窝里反啊,完了,全完了。”
李臣劝了半响,外头的火光越来越旺,老管事死也不肯逃,犹自嘀咕着,“我没本事,对不住主人啊。”
“再不走倒拖累了主母。”曹性急道,对他而言,主母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瞧情形,作乱的至少也有二十多个家兵,若是只有把力气地普通汉子,他能对付,但换了这些颇通武艺地武卒,磨也能磨死他。
一发狠,曹性伸掌切到庞伯的后颈,然后将昏厥地老人夹到腋下,朝马**上重重抽了几鞭。
“去,去寻我夫君,”严苓回望着营地那儿的火光,满脸恨意,“有他在,这群逆奴一个都跑不掉。”
遥遥传来嘈杂地声音,似乎逆奴们刚料理完不肯同流合污的袍泽,正喊叫着要追上逃掉的人,以绝后患。
“他们急着分财货,不会死追不舍,”李臣吐了口唾沫,“只要逃得二三十里路,寻到村庄县城等有人烟的地界,就安全了。”
四骑马。五个人,沿着河畔奔驰,为隐蔽行踪,不敢点火把,河边林地多。宿营地又靠近鲁山山脉,没多半功夫,树林渐密,灌木丛丛,夜黑月暗,稍不留神就被突出的横枝撞到脑袋。雉娘本来就骑术稀疏,慢慢地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突然尖叫了一声,连同着坐骑翻倒在地。
“阿雉。”李臣骇得头皮都炸开了,用力扯住缰绳,翻身下马。
是一棵盘起的老树根坏了事,将马绊倒,幸好是深秋。满林的落叶和腐土,像块厚毛垫子缓解了冲击地力度,雉娘苍白着脸,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袖口。带着哭腔说,“腿。”
小媳妇儿的左腿被狠狠压在坐骑下,马似乎也断了腿,侧倒在地上不停嘶鸣挣扎,四只大蹄子在泥巴地上踢腾出了道道沟痕,马一动弹,压在它身下的人更是加重了痛楚。
“混账畜生!”李臣用力挪开马,紧张地检查着婆娘的腿,天黑看不真切。摸着掌心里湿漉漉地。稍微一碰,阿雉就疼得汗如雨下。
“让我看看。”曹性也转回来。久经行伍的老卒哪有不受伤的,对刀伤骨折多少都有点心得。他捏了捏,皱眉道,“似乎伤到了骨头。”
严苓把雉娘抱在怀中,安慰似地抚着她的脸颊。
李臣撕了袖布,寻个两根笔挺点的树枝,将雉娘的腿固定住,试着搀扶她起来,可半个身子都木了,受不得颠簸,才迈了几步,人就朝下倒。[ ]
正左右为难时,曹性脸色一变,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没一会,疑惑地说,“大队骑兵地马蹄声,但不是庞家逆奴的追兵,是由相反的方向传来,正巧堵在我们的前方。”
李臣也凝神细听,的确,夜幕最深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隐约的踢踏蹄声。
也不知是敌是友,众人不敢造次,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藏身之所。
蹄声越来越近,借着惨淡的月光,他们望见数十骑人马急速而来,大概也是嫌河林太茂盛,渐渐放慢了速度,“娘地,真是鬼路,老子一把火烧了这树林。”有人大声骂道,声音传得老远。
严苓一愣,然后满脸惊讶,直嚷嚷,“阿续,是阿续!”边喊边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去。
“魏续这小子来得及时。”曹性也放下了一直戒备在手中的弓。
对面静了片刻,然后一个汉子欢喜地喊道。“严婶婶么?总算碰到你了。”
庞家商队昔日走南闯北,对豫州地形熟,何时何处落脚扎营都有个章程,所以魏续随着信使沿途寻找,虽不知主母目前具体到哪里呢,但大致上的方位没搞错,恰好在今儿到了鲁山。
“安全了。”李臣背着雉娘,“稍忍下,待会让郎中给你治治腿。”
“嗯。”小媳妇儿哼哼了声,额头上滚落着汗珠子,鬓发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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