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2)
他按兵不动,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在他看来,金川之战只要是自己当了主帅,当然必胜无疑,并且要胜得漂亮、干净。让那些趁自己不在京师之际,正瞪着血红的大眼,极力搜寻自己的破绽以便谗言罔上的人无懈可击。所以,他明白眼前这场战斗的重要性和复杂性,这是他固宠与失宠――甚至是有罪的分水岭。正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小心谨慎,周密地思考了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有关细枝末节的问题也要深思熟虑,斟酌再三。
他那临危不乱、又能居安思危的秉性,不时叩击他的因为军务繁忙而混乱的大脑,疾呼那由于劳碌过度而略显迟钝的理智注意。
是的,凡是大将之才,不能获小利而忘乎所以,胜不骄,败不馁方显英雄本色。除此而外,还要善于驾驭才子,笼络人心。眼下,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悬而未决,而这件事情处理得好坏,对索伦和蒙古将士能否拼力而战关系重大。
这就是怎样对待巴特热的问题。
坦率地说,他心里对巴特热是有愧的。自己作为副将,没有对战败负责任,而作为参赞大臣的巴特热,率领索伦兵鼎力死战,在死伤累累、满人不听指挥,绿营兵溃散的情况下,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是回天乏术呵!这且不说,就凭巴特热十一年的戎马生涯,立了多少战功?哪能因为这次失败而管降三级,停俸呢?况且,战败的责任完全在那糊涂透顶、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的温福身上!还有一些置大庆江山安危于不顾,不惜扰乱大局而热衷于个人间恩怨的将领,不严厉处置这些只知争风吃醋的浑噩之辈,对他们晓以利害,如何能叫三军将士心服口服,两军阵前效力呢?!
想到这个既头痛又必须解决的难题,他的脸色黯淡下来,长久地陷入寻求两全齐美的办法的冥思苦想之中。
以他的性格和魄力,当然不会讳疾忌医,养痈遗患。倘若这次宽容姑息,就会在以后的两军阵前付出可怕的代价,弄得不好,就会步二十几年前大学士纳亲的后尘,因为兵败而被皇上杀头。与其这样,莫不如像温福那样战死在沙场上,或者干脆,趁着没有开仗,借几个将领的脑袋,整纪树威,震慑三军。
皇上当年是借一品大员的头树威,难道我就不能借几个三品将领的脑袋整肃军纪么?当然,砍下几个绿营副将的脑袋没什么顾虑,可对于博清额和五岱这样几个公然违抗军令,不听巴特热调遣的满人将领,不能不谨慎小心。他们不仅是副都统,正二品大员,并且与朝中许多王公大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处理这些关系比打仗还要难,搞得不好就会树敌过多,引火烧身,遭到非议。祸起萧墙的道理,他是太明白了。
是呵,树大招风,骑者山坠。他必须要做到既韬光晦迹,避人耳目,免受奸佞的抨击,又要貌似公正,鼓起士气,让将士欢悦。
难呵。他闷闷不乐地思索着。
皇上的谕旨中,给了他很大的权力,是在外作战的督师中很少有人享受到的。其中的含义,他已领略了几分,那就是暗示他可以见机行事,也有看着他到底有多大本事的意思。但总归起来,大体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不用庸才;滥用,受罚。
处置博清额等人,势在必行,可又不能走得太远,同时要令巴特热及蒙古索伦将领心满意足,感激浩荡皇恩,恭谨天朝纲纪,一如既往地拼死征战,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叫他大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