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段家庄重招新女婿 房山寨双并旧强人(1/2)
话说当下王庆闯到定山堡那里有五六百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那时粉头还未上台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着在那里掷骰赌钱。那掷色的名儿非止一端乃是:
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窝儿。
又有那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颠钱的名儿也不止一端乃是:
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么喝六颠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认真打。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也要去翻本废事业忘寝食到底是个输字;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赢的都被把梢的放囊的拈了头儿去。不说赌博光景更有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恁般标致有若干人看他。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话休絮繁当下王庆闲看了一回看得技痒见那戏台里边人丛里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那汉生得圆眼大脸阔肩细腰桌上堆着五贯钱一个色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王庆思想道:“俺自从官司到今日有十数个月不曾弄这个道儿了。前日范全哥哥把与我买柴薪的一锭银在此将来做个梢儿与那掷几掷赢几贯钱回去买果儿。”
当下王庆取出银子望桌上一丢对那汉道:“胡乱掷一回。”那汉一眼着王庆说道:“要掷便来。”说还未毕早有一个人向那前面桌子边人丛里挨出来貌相长大与那坐下的大汉彷佛相似。对王庆说道:“秃秃他这锭银怎好出主?将银来我有钱在此。你赢了每贯只要加利二十文。”王庆道:“最好!”与那人打了两贯钱那人已是每贯先除去二十文。王庆道:“也罢!”随即与那汉讲过掷朱窝儿。方掷得两三盆随有一人挨下来出主等掷。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浪又狡猾奸诈下主作弊;那放囊的乘闹里踅过那边桌上去了那挨下来的说王庆掷得凶收了主只替那汉拈头儿。王庆一口气掷赢了两贯钱得了采越掷得出三红四聚只管撒出来。那汉性急反本掷下便是绝塌脚小四不脱手。王庆掷了九点那汉偏调出倒八来;无一个时辰把五贯钱输个罄尽。
王庆赢了钱用绳穿过两贯放在一边待寻那汉赎稍又将那三贯穿缚停当方欲将肩来负钱那输的汉子喝道:“你待将钱往那里去?只怕是出炉的热的熬炙了手。”王庆怒道:“你输与我的却放那鸟屁?”那汉睁圆怪眼骂道:“狗弟子孩儿你敢伤老爷!”王庆骂道:“村撮鸟俺便怕你把拳打在俺肚里拔不出来不将钱去?”那汉提起双拳望王庆劈脸打来。王庆侧身一闪就势接住那汉的手将右肘向那汉胸脯只一搪右脚应手将那汉左脚一勾。
那汉是蛮力那里解得这跌法扑通的望后颠翻面孔朝天背脊着地。(. )那立拢来看的人都笑起来。那汉却待挣扎被王庆上前按住照实落处只顾打。那在先放囊的走来也不解劝也不帮助只将桌上的钱都抢去了。王庆大怒弃了地上汉子大踏步赶去。只见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大喝道:“那不得无礼!有我在此!”王庆看那女子生得如何:
眼大露凶光眉横杀气。膘肢坌蠢全无娜风情;面皮顽厚惟赖粉脂铺翳。异样钗环插一头时兴驯镯露双臂。频搬石臼笑他人气喘急促;常掇井栏夸自己膂力不费。针线不知如何拈拽腿牵拳是长技。
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他脱了外面衫子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里面是箭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裆紫夹袖裤儿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望王庆打来。王庆见他是女子又见他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他故意不用快跌也拽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那女子相扑。但见:
拽开大四平踢起双飞脚。仙人指路老子骑鹤。拗鸾肘出近前心当头炮势侵额角。翘跟淬地龙扭腕擎天橐。这边女子使个盖顶撒花;这里男儿耍个腰贯索。两个似迎风贴扇儿无移时急雨催花落。
那时粉头已上台做笑乐院本众人见这边男女相扑一齐走拢来把两人围在圈子中看。那女子见王庆只办得架隔遮拦没本事钻进来他便觑个空使个“黑虎偷心势”一拳望王庆劈心打来。王庆将身一侧那女子打个空收拳不迭。被王庆就势扭定只一交把女子颠翻;刚刚着地顺手儿又抱起来:这个势叫做“虎抱头”。王庆道:“莫污了衣服。休怪俺冲撞你自来寻俺。”那女子毫无羞怒之色倒把王庆赞道:“啧啧好拳腿!果是节!”
那边输钱打的与那放囊抢钱的两个汉子分开众人一齐上前喝道:“驴牛射的狗弟子孩儿恁般胆大!怎敢跌我妹子?”王庆喝骂道:“输败腌脏村乌龟子抢了俺的钱反出秽言!”抢上前拽拳便打。只见一个人从人丛里抢出来横身隔住了一双半人六个拳头口里高叫道:“李大郎不得无礼!段二哥段五哥也休要动手!都是一块土上人有话便好好地说!”王庆看时却是范全。三人真个住了手。范全连忙向那女子道:“三娘拜揖。”那女子也道了万福便问:“李大郎是院长亲戚么?”范全道:“是在下表弟。”那女子道:“出色的好拳脚!”
王庆对范全道:“叵耐那自己输了钱反教同夥儿抢去了。”范全笑道:“这个是二哥五哥的买卖你如何来闹他?”那边段二段五四只眼着看妹子。那女子说道:“看范院长面皮不必和他争闹了。那锭银子来!”段五见妹子劝他又见妹子奢遮“是我也是输了”只得取出那锭原银递与妹子三娘。那三娘把与范全道:“原银在此将了去!”说罢便扯着段二段五分开众人去了。范全也扯了王庆一迳回到草庄内。
范全埋怨王庆道:“俺为娘面上担着血海般胆留哥哥在此;倘遇恩赦再与哥哥营谋。你却怎般没坐性!那段二段五最刁泼的;那妹子段三娘更是渗濑人起他个绰号儿唤他做大虫窝。良家子弟不知被他诱扎了多少。他十五岁时便嫁个老公;那老公果是坌蠢不上一年被他炙□杀了。他恃了膂力和段二段五专一在外寻趁闹赚那恶心钱儿。邻近村坊那一处不怕他的?他每接这粉头专为勾引人来赌博。那一张桌子不是他圈套里?哥哥你却到那里惹是招非!倘或露出马脚来你吾这场祸害却是不小。”王庆被范全说得顿口无言。范全起身对王庆道:“我要州里去当值明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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