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莫问沧桑 4冤亲债主(1/2)
阳子远远地看见了他。(. )
他是伞郎吗?
他那么年轻身板笔挺气宇轩昂远隔着几十级雪覆的台阶望下去那一副玉树临风、迎风飘举的标致活脱脱几十年前的伞郎活脱脱绣楼上绿窗前的记忆伴随着绿衣裳紫衣裳的心事伴随着黄丝线与花娘的秘密只等着一声商州口音的“卖――伞――来”的吆喝只等着岁月倒流往事重回。
可惜那一切既非缘起时的珍藏也非缘尽时的赠品。
过去的莫要再提;
旧情怀撕成碎片。
自以为早已忘却硬起心肠丢掉了再也不去巴望再也无力打捞搜寻;却抵不过峰回路转时的一个……撞见?
阳子同样相信自己是在世界的彼端撞见了伞郎撞见了伞郎的幽魂。
一切都囫囵展现叠印在记忆的画屏上。
凸现出十八年前的一个影子。
真真切切是伞郎。
对于那段旧情怀的不能忘怀是她心里最大的沉痛和羞惭。
不肯原谅是她自己。
想逃避的正是最心心念念只因无法得到或者从未得到过就不肯在这一刻面对了。
难丢难舍是她对伞郎的心。
为什么非要把硬起心肠丢掉的、再也不肯回的那些撕碎了、飘散了的惨痛回忆再一片一片地拣回来呢?
为什么在她已经远离商州、远离伞郎和花娘的家园自以为逃脱情海深渊逃脱让她无地自容的罪恶渊菽隐居小楼静心避世的时候她会再一次跌进从前?
赶不走的旧精魂躲不掉的冤亲债主。
匆匆的一眼观望潜伏着那么熟悉的意绪。
假若不是伞郎她又怎会如此意乱情迷、心急如焚?
假若正是伞郎那么站在被毁的墓园小屋前的沧桑的故人却又是谁?
是与不是在她心里激起的波澜都是石破天惊刻骨铭心。
其实以阳子的心性隐居小楼十八年早已是恬静淡泊与世无争有着入世的菩萨般的修养与做派尊贵高雅开明达观叫人一望晕眩再望倾心三望五体投地。 []再加上她那历尽沧桑而美丽如故饱经风霜却神采依然除了天妒世间万物似乎都能与她平安相处化有为无。而她也自有淡定平常的心境不与人明生闲气暗生龌龊。就连娇蕊那样的从小在勾栏戏坊里明争暗斗、烟视媚行、颐指气使、泼皮撒娇惯起的人楼上楼下地住着她也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
想当年阳子从商州回来心灰意懒情丝斩断全没有恩怨情仇的不舍和雪月风花的追想。她那时一心一意经管女儿自以为有苗不愁长自以为十几年之后她一定会还给伞郎一个知心知意的小阳子好让她替自己完成宿愿好让伞郎身边有贴心贴己的陪伴。谁知女儿福薄命浅竟死了谁知女儿死了又活了刚被娇蕊扔进墓园就被她的父亲给捡了回去。
想当年阳子的女儿被娇蕊抱出去走向墓园日黑风高大雨倾盆娇蕊却殷勤备至痛快承揽阳子悲怨之际由不得心生疑团不远不近地跟在娇蕊身后就一路去了墓园站定在墓园高处静心观望。只见那娇蕊刚把手中的娃娃放到石桌上那孩子就“哇”地一声又哭又嚎风大雨急娇蕊却头也不回匆匆搁下那把伞罩在襁褓上转身就往回跑。看那情景阳子真是又气又悲。欲哭无泪。刚要过去抱回女儿却看见墓园小屋灯光骤亮一个身着草蓑衣的人影从里边窜出手中打着一盏“气死风”的雨灯脚轻手快直奔而去一把抓起了红纸伞再一把抱起了嗷嗷大哭的女儿。阳子惊呆得差点喊出声来:天呐是伞郎呀!
纵然隔着多么远的距离她也看清楚了真的是伞郎!
昏黄的一柱灯光映照着伞郎伤痕累累的脸他好像并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但是他认出了那把红纸伞认出了那襁褓上的玫瑰刺绣认出了这嗷嗷哭嚎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伞郎抱着他的孩子回到墓园小屋阳子的心也紧揪着――天呐是天意吧?
阳子本想等到十八年后等到女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再把女儿还给伞郎。
没想到阴差阳错偏偏在今夜偏偏经由娇蕊之手偏偏就这样交给了他。
那一夜阳子在墓园里徘徊了整整一宿直到天快亮了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找伞郎要回女儿。阳子趴在伞郎的窗前舔破窗纸往里瞅竟看见一幅其乐融融的父女相依图。她奇怪女儿在伞郎的怀里一点儿都不哭不闹她竟然在咿咿呀呀地跟她父亲说话。伞郎的神情自若那么幸福痴迷忘忧陶醉。
昔日的伞郎又活过来了!
一种遥远的歉意和自疚从阳子的心里弥升起使她不敢面对眼之所见心之所想不敢面对记忆里她对伞郎和桑眉一家人带来的灾难和伤害。
有一个事实横亘在心里再也去不掉那就是她再也无法要回她的女儿再也无法把伞郎和他的女儿分开。
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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