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议温明董卓叱丁原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2/2)
且说张让、段珪劫拥少帝及陈留王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大举人马赶至;当前河南中部掾吏闵贡大呼“逆贼休走!”张让见事急遂投河而死。帝与陈留王未知虚实不敢高声伏于河边乱草之内。军马四散去赶不知帝之所在。帝与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饥馁相挤而哭;又怕人知觉吞声草莽之中。陈留王曰:“此间不可久恋须别寻活路。”于是二人以衣相结爬上岸边。满地荆棘黑暗之中不见行路。正无奈何忽有流萤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飞转。陈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也!”遂随萤火而行渐渐见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冈边见一草堆帝与王卧于草堆之畔。草堆前面是一所庄院。庄主是夜梦两红日坠于庄后惊觉披衣出户四下观望见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慌忙往视却是二人卧于草畔。庄主问曰:“二少年谁家之子?”帝不敢应。陈留王指帝曰:“此是当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吾乃皇弟陈留王也。”庄主大惊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故隐于此。”遂扶帝入庄跪进酒食。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拿住问:“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贡遂杀段珪悬头于马项下分兵四散寻觅;自己却独乘一马。随路追寻偶至崔毅庄毅见级问之贡说详细崔毅引贡见帝君臣痛哭。贡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还都。”崔毅庄上止有瘦马一匹备与帝乘。贡与陈留王共乘一马。离庄而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人众数百人马接着车驾。君臣皆哭。先使人将段珪级往京师号令另换好马与帝及陈留王骑坐簇帝还京。先是洛阳小儿谣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袁绍骤马出问:“何人?”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卓曰:“西凉刺史董卓也。”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卓应曰:“特来保驾。”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卓暗奇之已怀废立之意。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检点宫中不见了传国玉玺。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宫庭略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必有异心可除之。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议。”信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大排筵会遍请公卿。公卿皆惧董卓谁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酒行数巡卓教停酒止乐乃厉声曰:“吾有一言众官静听。”众皆侧耳。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诸官听罢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于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大语?天子乃先帝嫡子初无过失何得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卓视之乃荆州刺史丁原也。卓怒叱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剑欲斩丁原。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李儒急进曰:“今日饮宴之处不可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众人皆劝丁原上马而去。
卓问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卢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霍之大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卓大怒拔剑向前欲杀植。侍中蔡邕、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司徒王允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相商另日再议。”于是百官皆散。卓按剑立于园门忽见一人跃马持戟于园门外往来驰骤。卓问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义儿:姓吕名布字奉先者也。主公且须避之。”卓乃入园潜避。次日人报丁原引军城外搦战。卓怒引军同李儒出迎。两阵对圆只见吕布顶束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随丁建阳出到阵前。建阳指卓骂曰:“国家不幸阉官弄权以致万民涂炭。尔无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废立欲乱朝廷!”董卓未及回言吕布飞马直杀过来。董卓慌走建阳率军掩杀。卓兵大败退三十余里下寨聚众商议。卓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虑天下哉!”帐前一人出曰:“主公勿忧。某与吕布同乡知其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可乎?”卓大喜观其人乃虎贲中郎将李肃也。卓曰:“汝将何以说之?”肃曰:“某闻主公有名马一匹号曰赤兔日行千里。须得此马再用金珠以利结其心。某更进说词吕布必反丁原来投主公矣。”卓问李儒曰:“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破天下何惜一马!”卓欣然与之更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李肃赍了礼物投吕布寨来。伏路军人围住。肃曰:“可报吕将军有故人来见。”军人报知布命入见。肃见布曰:“贤弟别来无恙!”布揖曰:“久不相见今居何处?”肃曰:“现任虎贲中郎将之职。闻贤弟匡扶社稷不胜之喜。有良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特献与贤弟以助虎威。”布便令牵过来看。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后人有诗单道赤兔马曰:“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布见了此马大喜谢肃曰:“兄赐此龙驹将何以为报?”肃曰:“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布置酒相待。酒甜肃曰:“肃与贤弟少得相见;令尊却常会来。”布曰:“兄醉矣!先父弃世多年安得与兄相会?”肃大笑曰:“非也!某说今日丁刺史耳。”布惶恐曰:“某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肃曰:“贤弟有擎天驾海之才四海孰不钦敬?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而在人之下乎?”布曰:“恨不逢其主耳。”肃笑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为世之英雄?”肃曰:“某遍观群臣皆不如董卓。董卓为人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成大业。”布曰:“某欲从之恨无门路。”肃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布惊曰:“何为有此?”肃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公久慕大名特令某将此奉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布曰:“董公如此见爱某将何以报之?”肃曰:“如某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曰:“恨无涓埃之功以为进见之礼。”肃曰:“功在翻手之间公不肯为耳。”布沈吟良久曰:“吾欲杀丁原引军归董卓何如?”肃曰:“贤弟若能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但事不宜迟在于决。”布与肃约于明日来降肃别去。
是夜二更时分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原正秉烛观书见布至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为汝子乎!”原曰:“奉先何故心变?”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杀之。肯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军士散其大半。次日布持丁原级往见李肃。肃遂引布见卓。卓大喜置酒相待。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布纳卓坐而拜之曰:“公若不弃布请拜为义父。”卓以金甲锦袍赐布畅饮而散。卓自是威势越大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李儒劝卓早定废立之计。卓乃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吕布将甲士千余侍卫左右。是日太傅袁隗与百官皆到。酒行数巡卓按剑曰“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庙;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从者斩!”群臣惶怖莫敢对。中军校尉袁绍挺身出曰:“今上即位未几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非反而何?”卓怒曰:“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袁绍亦拔剑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两个在筵上对敌。正是:丁原仗义身先丧袁绍争锋势又危。毕竟袁绍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