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峙 (一)(1/2)
福建战役的带来的震动在入冬后慢慢开始显现。
索都在元军之中一直负有百战百胜之名。一年前还曾以两千精甲吓退了大宋数万联军解了泉州之围。转眼间他和麾下三万余将士全部阵亡这个结果令人难以预料也难以置信。
当事情变得不可从常理去解释的时候一些侧面说法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蔓延。
索都所造杀孽过重引得佛祖愤怒特派九尾妖狐降下浓雾引索都军入死地然后瓦解其军心假宋人之手杀之。这是一种包含了因果报应的说法在民间留传甚广但元庭上层却没几个人相信。
他们更相信另一种传言就是在两军交战时索都侧翼的汉将刘深消极避战故意引军撤走将索都部三万精锐推进了宋军包围。
而刘深消极避战的理由一是因为嫉妒余索都屡建奇功深得忽必烈宠爱。二是因为身为汉军都元帅刘深内心深处还对大宋存着怜悯之心希望在东南给宋室留一寸国土。
关于刘深陷害索都还有一种更为恶毒的说法广为留传。作为久经沙场的名将刘深知道索都麾下这支蒙古、探马赤、汉、南联军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如果这支军队覆没了则大元在长江以南的蒙古军和探马赤军就去了二分之一。以后的江南战局就要由他们这些汉将和南将来左右。而汉臣和投降的南臣本来就是同气连枝他们左右了江南战局后进一步就要把持整个大元朝政。
正如文天祥事先料想的那样忽必烈的大元能把不同民族不同等级的人凝聚在一起靠的就是战场上的不断胜利。盖世武功和战利品的刺激可以暂时掩盖元朝内部的重重矛盾。当前方的战场上遭受挫折时朝廷内部的矛盾就迅暴露出来在内外矛盾的综合作用下元朝的历史与另一时空的轨道越偏越远。
奉命还朝的九拔都张弘范未能按原计划立刻统帅蒙、汉、西域联军前往东南“剿匪”相反在一些蒙古和色目大臣的极力反对下忽必烈不得不将汉军都元帅刘深从江南召回大都待罪。并从大臾山剿匪前线调回了陷入剿匪泥潭的李恒让他和张弘范、阿剌罕、阿里海牙四人整训即将出征的联军。
所谓的整训就是在出征前尽量将各族联军凝聚在一起以免出现在战场上出现相互猜疑的情况。而主帅张弘范和三个副帅恰恰分属于汉、党项、蒙古、色目四个不同的民族。元帅们因为各自的族群利益还不能和睦更何况底下的将士。涿郡附近的皇家校场上一场互相拆台的闹剧开始上演。
时间悄悄地进入了祥兴二年。
大半个冬季元军再没组织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而大宋朝所控制福建、广东两地则利用这难得的“和平”机会休养生息。
一举攻下泉州歼灭索都逐走刘深后破虏军身后已经没有强敌生存压力大大减小。侧翼的朝廷虽然存在一定威胁但有漳、潮二州的兴宋军作为缓冲也没机会抄破虏军后路。
在丞相府下属各部的管理下饱受战火蹂躏的福建省快恢复着生机。
早春的阳光从穿过云层照在邵武周围的群山间。杨柳风吹面不寒杏花雨沾衣不湿正是踏青赏景的好时候。
一群人沿着山间石级缓缓而上。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青衣文士边行边指点江山举手投足间透着饱学的儒雅。二人年龄相似身高相等打扮也相类远远的看不清楚脸上表情很难说他们谁是主谁是客。若仔细观察走路的姿态却现主人和客人的步伐大不相同。
走在左边的文士步履坚定每步之间距离基本相等。显然是有过戎马生涯经过军旅熏陶的。而走在右边的儒者却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带着迟疑。
“君实你需要加紧喽否则走到天黑我们也到不了科技院!”行了一会儿左边的文士回过头冲着自己的同伴说道。
“嗨人老不逞筋骨之能早知道宋瑞把科学院藏得如此深我也就不赖着非叨扰不可!”右侧的儒生喘息着为自己辩解话语中充满着不甘。
“君实与我同年四十几岁哪里当得上一个老字。我看你回去后还是抓紧锻炼争取活着看到大宋将士直捣黄龙!”
文士笑着抗议挥挥手吩咐侍卫雇来两个挑夫将儒生抬在滑杆上面。
“文兄啊陆某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儒生在滑杆上拱着手面红耳赤。不知道是说没想到自己身体和对方比起来如此赢弱还是说自己的见识和对方比起来如此短浅。
没错他就是陆秀夫带着工部官员在福建“学习”了一个半月的陆秀夫。四十余天来他的每一天都在新奇与震惊中渡过。
他没想到福建北部在文天祥的治理下会如此繁荣。街道上车水马龙。市集中货物琳琅满目。学校内每日书声琅琅。
这是太平盛世才有的风景初来时陆秀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续观察数日后他才肯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假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不但是军制、吏治还有百姓。大多数市井草民见了官员不再是萎缩躲避而是抬起头直视其脸目光中带着从来没有的自尊与自信。
他也没想到文天祥的改革如此大胆。比传说中走得更远更急并且每天都在向新的目标迈进。
结束福建会战后的破虏军彻底脱离了原来大宋的军制。作为对朝廷不信任自己的报复(陆秀夫认为)文天祥将原来大宋军中的各级头衔全部废除而是代之以一种全新的晋级制度。将军官分为士、尉、校、将四级每级列为下(少)、中、上三品。以十二品简洁的晋级方式颠覆了大宋三百年来几经改制越改越多已经高达五十多级的武阶。
与军阶改变相适应破虏军的八个标一个水师也再度扩建。在标下另设了团这个建制每团设团长一名副团长两名下辖三个普通营和一个炮营两千人马。而一个标则扩展到三到四个团六千到八千人。
通过观察陆秀夫不得不佩服文天祥这一手玩得高明经历一番调整、简化和梳理文天祥不动声色地将整支破虏军的牢牢地抓到了自己手中。团、营一级的军官都是经过军官夜校和教导队培训过的百战老兵。高层武将内心深处即使倾向于回归传统也再难将部队拉出来响应朝廷的号召。
在军制之外对陆秀夫触动最大的是福建路吏制的变化。地方官员被精简到极限原来大宋的冗官冗员全部剔清。粮赋全部被免除相关官吏一概撤消。丞相府对地方的控制只有刑名和财务。州、县之父母官居然由当地百姓自己推选而吏部只管考证其品行和能力不对推举结果进行干涉。
这已经不是革新而是对传统的颠覆陆秀夫清醒地看到这一点。但他同时清醒地知道自己无法对这一切开口指责。因为文天祥的改革革除了大宋身上百年的痼疾给整个福建带来了勃勃生机。 []
无论是由市泊司延伸出来的海关还是由工部百工坊脱胎出来的科学院无论是从刑部衍生出来的巡回法庭还是从吏部分化出来的律政处每个部门都比原来定位更准确运转得更高效更有利于国计民生。
借用文天祥关于国家的概念陆秀夫知道大宋朝庭管理下的中国就像一个病重的患者每拖延一天身上的痼疾就会更重一些。而北元朝庭的管理方式则像一个提着刀的屠夫只管从华夏身上割肉至于国家和百姓的死活他们不在乎也懒得在乎。
继承了大宋传统颠覆了北元统治的福建破虏军政权则采用了一种全新的方式。抚平北元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创伤同时也在想尽一切办法让华夏文明恢复健康与生机。
陆秀夫已经不敢评价文天祥做得对不对儒者的本心告诉他这一切对华夏有利。但他也不敢完全接受文天祥的改革这种变革适用于破虏军变相割据的福建而不适合整个朝廷。
福建被元军占领后原来大宋遗留的一切被破坏殆尽。可以说北元将大宋的影响彻底抹去把福建变成了一张白纸。文天祥夺回这张白纸自然可以在上面信笔涂抹。
而行朝却保留着大宋所有传统包括它身上那些致命的缺陷。
陆秀夫也不再奢求能把文天祥拉回到自己朝廷身边。破虏军这颗新芽已经吐绿经过这么长时间观察本性纯良的陆秀夫希望它有一个机会可以茁壮成长。
至于朝廷那边的道路陆秀夫有自己的打算。文天祥走的是一条路也许通也许不通是摸着石头过河。而朝廷需要走的路却有无数古圣先贤曾经论证过。如果以儒学之博大将文天祥在福建这些神兵利器、奇技淫巧吸纳进去用圣人之道来驾驭福建新兴的百科杂学儒学为体杂学为用体用结合未尝不能致大宋以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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