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虎啸 (五)(1/2)
雨又急又大的雨肥的、厚的即肥且厚的无止无休地从半空中砸下。 []
黑的、紫的、白的、红的各种颜色的闪电在重重雨幕后劈来砍去伴着闪电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和时断时续的火炮声还有人的惊呼战马的嘶鸣、羽箭穿透雨幕又射入铠甲的摩擦声还有刀剑砍在骨头上出的碰撞声。
红色的雨水顺着山坡滚滚流下。被满山遍野的尸体所阻挡不停地改变着方向。每遇到一具尸体雨水的颜色就加重几分到了最后竟和人血成了同一个颜色。再也分辨不出谁染红了谁冲淡了谁。
山河喋血。
苏刘义的钢刀从雨幕中挥出带出一片血花。刀的锋刃立刻被雨水洗净浇冷在闪电的照耀下出冷森森的幽蓝。很快刀尖又刺入了一个人的身体为血色山河再添上细细的一抹然后又抽了出来迎上了雨幕后递过来的一杆长枪。
钢刀与枪尖相碰溅出一溜细细的火花。苏刘义顺着山势平推几步把刀刃推到对方握枪的手指前。来人一惊弃枪拧身欲避哪里还来得及苏刘义的钢刀如影随形贴着他的腰扫了过去再次扫出一片血水。
“轰隆!”山川间传来一声闷响大地跟着颤了颤。苏刘义抬头望去看到左后方的雨幕后腾起一团雾气。隐隐的透着几分红有呐喊声从雾后传出如歌亦如哭。
是炮手点燃了炮台上最后的火药引了殉爆。对于这个声音苏刘义已经不再陌生。一天一夜来他身边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壮举。擦了把脸上的血与泪举起刀他又向最近的几道人影冲过去。
两个江淮劲卒被困在一群元军中间浴血奋战。他们的脚下躺着七八具不同服色的尸体有蒙古军、有汉军、还有他们自己的手足兄弟。二人显然已经到了精疲力竭却谁也不肯弃械投降北靠着背钢刀斜举尽力封堵着北元士卒能扑过来的空隙。
一道闪电劈下。
借着电光周围的汉军士卒同时前冲。两个江淮劲卒支撑不住被压得像风中残叶转眼被人强行分开然后接连倒在了地上。
汉军士兵哈哈大笑俯身去割对手的头颅。
就在此时一道敏捷的身影从雨幕后闪了出来快跑过。弓着身子割人头颅的汉军士卒捂住喉咙口中难以置信出一连串的“呵呵”声栽倒在死去的江淮劲卒身旁。
刀光再闪苏刘义的身影如幽灵般的在几个汉军士兵之间来回穿插每进出一次都要带出一片血花。
片刻间他身边再无活物一个人站在风雨中身影显得分外孤独。
一个浑身湿透的蒙古百夫长从雨幕中冲了出来冲到了苏刘义面前。二人的兵刃相交出一连串脆响。旋即一起消失在密密的雨幕后。
闪电照亮黑夜苏刘义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风雨中走了出来。一股血被雨水稀释顺着刀尖汇入脚下的血泊中。另一股沿着他的肩膀处快流下伴着雨水染红了他的左半身。
前方又出现了无数晃动的身影苏刘义咬着牙冲上前从重围中成功地救下了几个大宋士兵。获救的大宋士兵跟在苏刘义身侧形成小队摸索着向外冲杀没走几步与一伙元军相遇。
双方立刻战在一处雨夜中分辨不出双方战况。只有刀尖的寒光不停地闪烁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地下次被闪电照亮的时候苏刘义艰难地推开头上的尸体撑着刀站了起来。身边再无一个士卒相随。
左侧传来几声脚步苏刘义转头却什么都没现。右侧也传来几声呼喝他快挥刀却砍了一个空。
两枝被雨水打没了力道的羽箭同时射中了苏刘义的后心。改进后的明光凯出一声脆响把羽箭弹了开去。紧接着又一根羽箭贴着山坡飞来苏刘义躲闪不及屁股后边感到微微一紧随即左腿软了下去整个人半跪在了血河中。
雨幕后冲出十几个穿着北元号衣的身影。
“杀死他是个当官的杀死他!”带队的牌头(十人长)兴奋地喊道一边喊一边带着麾下士卒围拢了过来。
苏刘义扭转身躯伸手握住箭杆猛一用力。一支长箭连同血肉一起被他从细链编织成的腿甲下拔了出来。然后他的身体倒地横滚躲过了致命的一刺接着把长箭掷向了元军小官儿的面门。
“啊!”正在快步前冲的元军牌头捂住眼睛惨叫着蹲了下去。苏刘义大吼叫一声单腿力从地上跃起连人带刀一并撞向了元军牌头。
刀刃破雨而出将元军牌头的脖子割断同时几把弯刀砍向了苏刘义的后背。
“一切全结束了!”刹那间苏刘义的头脑分外清醒背对着刀光不闪不避手臂横扫把刀刃挥向了最后一个敌人。
断寇刀(双环柳叶刀)的性能此刻被挥到了极限刀柄处清晰地将刀刃划破皮甲又切进血肉两种涩、软不同的感觉传来回来。背后的筋骨却没有传回被弯刀砍中的痛感甚至连板甲承受不住重击的碎裂声都没传回来。
苏刘义半跪在地上惊讶地回头。看见好友苏景瞻带着几个血里捞出来般的弟兄护住了自己。北元士兵被隔离在圈外呼喝激战却再也靠不近苏刘义的身体。
“背上平北将军跟着我从左侧杀出去!”苏景瞻出一声命令旋即带头冲向了东南他的武艺很好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很快就在重围中杀开了一条缺口带着带着大伙消失在雨幕当中。
雨下得太大一路上不时有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或者是敌军或者是被杀散的大宋官兵。苏景瞻不管不顾一概夺路而走。遇到江淮军的号衣则用手臂推开。遇到蒙古武士或者北元汉军则用钢刀或手弩招呼。[ ]
“景瞻景瞻咱们这是冲向哪!”在士兵背上缓过口气来平北将军苏刘义喘息着问道。
“朔溪沿那边小路撤向翁源。半月前周文英将军安排了一千多轻伤号在那里疗伤。把他组织一下咱们还能边战边退!”苏景瞻大声回答抬手用钢弩射翻了一个冲到面前的鞑子然后毫不客气地摘下敌人的皮盔顶在了自己脑袋上。
“那梅关呢韶关呢?方将军和李将军呢?”苏刘义大声问道。苏景瞻是他被敌军冲散后第一个遇到的己方将领。三日前张世杰将军率部回援崖山留自己、苏景瞻、方兴和李阳断后现在断后部队全军覆没各位将领也生死未卜。
“嘿呀我的殿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别人散了全失散了。自从昨天夜里大伙就各自为战了。眼下谁能活着冲出去重整旗鼓全靠天命了。要是不小心扎到大堆鞑子中就以身殉国吧!”苏景瞻叫着苏刘义曾经的官职抱怨道转身冲着自己麾下的十几个残卒命令“小子们注意留神脚下拣鞑子的头盔戴上。咱们自己人能认出咱们的号衣来。遇上鞑子趁他们愣神的情况赶紧下手别犹豫犹豫就是死!”
“是!”几个士兵答应着陆续从血泊和泥浆中捡起敌军的衣甲换在自己身上。元军的头盔配着江淮军的铠甲不伦不类的装束看上去特别怪异。
苏刘义曾经做过一任镇殿将军所以老部下都喜欢以殿帅二字称之。今天这两个字在他耳朵里听起来却特别的苦涩。
一年前没有落脚地也没有多少部曲所以他自己只好去做镇殿将军随时保护着皇帝逃命。今天自己有落脚地丢光了。有部曲全失散了。又要逃命了却已经不知道该逃向哪里皇帝还需不需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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