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策杀(2/2)
萧钜冷笑,“我哪里说话不干净了,宇文忻年事已高,自然是老,他践踏圣上恩宠,谋逆反叛,自然是贼,合在一起,当然是老贼,反贼。”
宇文化及面色铁青,夏东海这时笑出来,风马牛不相及的提了一句,“通守大人,你还记得圣上赏赐给你那盏翡翠夜光杯么?”
萧钜说道:“当然记得,那是圣上送我的生日礼物。”
夏东海说道:“对,那年通守大人正满十八岁,圣上打开珍宝阁,让你挑选称心的物品作为生日礼物,你一眼就挑中了来自西域的翡翠夜光杯,圣上也十分慷慨的赏赐给了你,那天夜间,黄花势欲落,清樽但满酌,你和圣上在御花园里畅饮葡萄美酒,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你十分扫兴,抱怨天公不作美,圣上为了让你开心,又额外的送你一颗来自南海的夜明珠。”
萧钜轻叹,“可惜后来出宫时候太匆忙,这些物品来不及收拾,都留在正阳宫了。”
夏东海说道:“通守大人,你知道夜光杯和夜明珠最后结局如何?”
“结局如何?”
夏东海说道:“你离开正阳宫之后,萧皇后查抄你睡房,所有圣上送给你的物品,全部收缴国库,其中的夜光杯和夜明珠,萧皇后赏赐给了宇文将军,”夏东海扫了宇文化及一眼,“你知道宇文将军拿两样稀世珍品做了什么用途?”
萧钜摈住呼吸问道:“什么用途?”
夏东海说道:“夜光杯做了便器,夜明珠镶嵌在婢女的绣鞋上,来回走动照明。”
萧钜气怒攻心,责问宇文化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宇文化及顽劣的笑,“这都是你的错,若非是因为你格外喜爱这两样物品,我又何必刻意糟蹋?”
萧钜说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宇文化及冷笑,“你哪里都没有得罪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对圣上撒娇作态,令人作呕。”
萧钜面色惨白,转对夏东海说道:“宇文化及糟践御赐物品,圣上是否知道?”
夏东海说道:“知道,圣上愤怒之极,但该时宇文丞相手中握着发给辽东军的三十万军饷和粮草,圣上审时度势,觉着不能为小事乱大局,所以隐忍着没有发作。”
我心念千百转,夏东海扯出这些旧事,是基于什么用心?
夏东海接着说道:“后来圣上还曾写过两句诗,说明他当时无奈心态,我记得诗是这么写的:徒有归飞心,无复因风力。”
我听得几乎笑出来,这两句诗我听过,是圣上前些时候在成象殿放风筝,因为风力不足,风筝飞不起来,随口吟出,当时他心态,也着实是无奈,夏东海移花接木拿来说事,倒是贴切。
萧钜哑然。
宇文化及冷笑不已。
夏东海接着说道:“最近年来,圣上身子日益虚弱,他思念通守大人,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南下探望你,但他又不愿意违背誓言,所以一直在苦等机会,前几天他还做了首诗,内容如下:红颜讵几,玉貌须臾;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夏东海看着萧钜,“通守大人,圣上虽然没有明说,但这首诗其实是写给你的,他忧心忡忡,担心自己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这几句诗,是鸢尾花莫名枯死之后,圣上吟出来的,彼时他确实是忧心忡忡,担心自己再没有机会见到喜爱的那个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萧钜,而是藏在鸢尾花背后的那位姑娘。
萧钜动容,哽咽难言,“我要见圣上。”
夏东海摇头,“我说过了,圣上是个重承诺的人,他立誓不再见你不再联系你,就一定会遵守,”他不无遗憾说道,“如果圣上出宫欣赏琼花,你或许还可以夹杂在官员当中,借着朝拜的机会,见他一面,跟他说两句亲近的话,那样圣上也不算违背誓言,可是现在,”他叹了口气,“圣上不能出宫,说什么都是枉然。”
我听得笑出来,对夏东海布局的能力,着实是佩服,他牵强附会、拐弯抹角的吟诗作赋,把圣上对萧钜一番似真似假的情意说到了十成十,不要说萧钜原本就对圣上倾心,就算他之前并不喜爱圣上,获知自己在圣上心中有这样伟岸地位,也必定会热血沸腾,不顾一切谋求和圣上相会的了。
果然,萧钜开始出击,“夏将军,宇文大人不和低等文官交谈,你可否帮我问一问他,有什么证据证明王世充和窦建德有联系而窦建德此时就在扬州?”
夏东海对宇文化及说道:“宇文将军,你听到通守大人的提问了?老实说,我也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宇文化及沉吟了阵,说道:“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我相信实情如此。”
夏东海说道:“怎么说?”
宇文化及说道:“王世充和窦建德有联系,这是肯定的,他们是熟识,大业初年,杨玄感叛乱,两人同年受征入伍,是军中袍泽,王世充攻打黎阳遇险,窦建德率兵增援过他,两个人因此成为结义兄弟,窦建德反出河间之后,王世充虽然没有去投奔他,但据说他时常筹集粮草,取道河间府,押送到西北贩卖,这些粮草在路经河间七营井附近时,无一例外都给当地的歹徒抢劫,七营井距离窦建德主营盘乐寿只有半里路不到,王世充遭受劫匪之后,也从来不报案,我因此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所谓的歹徒,都是窦建德差人假扮的,王世充筹集的粮草,说贩卖不过是遮人耳目,无偿资助窦建德才是真,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密切联系或者同盟关系,王世充不可能做到这样地步。
至于窦建德在扬州,这件事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我手下有兵勇,见到疑似窦建德的人最近在琼花观附近出没。”
萧钜问道:“仅仅是疑似?”
宇文化及不耐说道:“事关圣上安危,谨慎不会有错。”
夏东海附和道:“说的是。”
萧钜说道:“宇文大人,你这样谨慎,大可不必。”
宇文化及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钜说道:“就算如你所说的,窦建德和王世充勾结,私下图谋,要趁着圣上出宫赏花之际,伏击圣上,那也不足为惧,我扬州城内,现在就驻扎有两万屯骑军,从附近四郡丹阳、秣陵、项城和太康抽调的四万游击,也已经进驻扬州城外,随时待命,加上宇文大人自有的五千精锐,以六万五千人马,对抗区区一个窦建德,如果宇文将军仍然觉得心惊胆寒,我着实是要对你的胆色另眼相看了。”
我听得微笑,宇文化及那样傲慢性情,萧钜这一爪子拍下去,算是给自己掘了死路。
夏东海问了一句,“宇文将军,你怎么看?”
宇文化及却没作声。
萧钜冷笑,“宇文将军,我知道你对窦建德深感恐惧,不如这样,你交出手上兵符,五千人马归我调遣,你自己急急换身衣裳,悄悄自西门出城,赶去洛州郏城,投奔你做反贼的父亲,让他在深山里边修建一座城堡,给你藏身,躲避窦建德,怎么样?”
宇文化及不怒反笑,“萧大人,你想要我的兵符?”
萧钜说道:“如果可以的话。”
宇文化及笑道:“好,你走近些,我拿给你。”他神色自如,左手伸入衣内,萧钜不疑有他,凑到他跟前,紧接着寒光闪烁,宇文化及右手如闪电一般,抽出腰间佩刀,刺入萧钜胸口。
这结局早在夏东海意料之中,但他啊的一声叫出口,仿佛是惊诧之极,“宇文将军,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