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有光明(1/2)
逐日宫已经很久没有通宵掌灯了,言默重添了一次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左右的檀木椅,第一次被坐得满满当当。我抬眼看姜卓,他的疲累已经掩藏不住,自他在位,这样大的动乱,还未曾有过。
童百溪虽然处在太师的高位,但多半已不参与政事,是以这样的场合,并没有他在场。姜瑾瑜未满十六岁,不能直接参与朝政,所以他只能等在宫外。
湛虏依然俊雅地笑着,他腰间古朴的剑也如他的人一样平和温润,并没有旁的武将那种戾气。陆弘熠扑闪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这个人的秉性素来千变万化,我已经懒得理他。五部卿和御史台众官大都沉吟不语,有人会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到我的身上,似乎不甚明白,这种高官会议,为什么我这种四阶小官会在场。
“郎中令!”姜卓忽然一拍桌子,吓得郎中令一下子跪趴在地面上。
“无冶县令,卿倒是选好没有!”他虽然是王,但真要说起生气,这应该不过是第二次。
郎中令瑟瑟地抱拳拜道,“臣本已是选好了,可……王,您知道,文官一向不擅行军打战,偌派武将去平乱,又怕当地的百姓恐慌,匪盗痛下杀手,是以棘手。”
姜卓微皱起眉毛睨着他,他吓得缩了缩身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他也没敢抬手去擦。整个空间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因为苍王紧绷的脸色,也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究竟该如何解决。湛虏是唯一的武将,也是表情最为和缓的一个。他很清楚该怎么打战,却不甚明白官吏的调动,所以还有闲致时不时地看向我,似乎在仔细琢磨我的表情,然后自个儿轻轻地笑起来。陆弘熠似乎是在赶蚊子,脑袋瓜转来转去,时不时地伸手拍一下,每次总以为打到,笑着摊开手一看,什么都没有,这使得他有些懊恼。
文部的太常终于打破了寂静,他跪下对着姜卓说,“臣倒是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姜卓没有看他,而是扫了郎中令一眼,郎中令仍跪在地上,没敢起来。而且在姜卓的目光下,有越来越跪不直的趋势。
太常扭头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少常侍是今次文试的状元,在考场的表现诸位有目共睹,无论是韬略,亦或是兵法,他都是佼佼者。何况今日在殿上,他也曾自请前去无冶县,他应该是最好的人选了。”
“对!臣本也是这样建议的,可陆大人……”郎中令像得了救星一样,高声地喊道,可一接触到陆弘熠的目光,忙乖乖地闭上嘴,又低下头去。
所有人一致赞同太常的提议,人人都向姜卓进言说,我真的是任无冶县令的最佳人选。姜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担心地看了一眼他手中捏着的杯子,生怕他一动怒,就把它捏碎。而一直很悠闲的陆弘熠抖地变了脸色,叫道,“徐敬尤!”
一堂喧嚣尽褪。“下官在!”太常立刻匍匐在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陆弘熠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不高大的身量,此刻却有了山一样的伟岸。他的娃娃脸,银银眸,本是平和天真的,犹如邻家早熟的少年,但只要精明一现,那便是属于天朝最高位文官的独家印记。
“下官不知道大人指的是……”
“你父辈一门是文官,母亲出身将门,若论韬略和战计,放眼满朝,谁能及你家?你的后辈子侄为何不随便推举一人出来,偏是要盯着甫入仕的少常侍?说,谁指使的!”陆弘熠大喝了一声,太常全身抖了一下,维持着匍匐的姿势不敢说话。
内史见状,便跪了下来,扬声道,“下官认为,太常大人说得甚是有理!少常侍虽然刚入仕不久,但他耿直忠心,智谋出众,偌派他前去,臣信会有一番成绩。大人百般推辞,恐有偏袒之嫌!”内史因为出身名门,大概颇有些不服出身庶民的陆弘熠,是以态度有些傲慢。
陆弘熠不怒反笑,眼珠转了一下,“御史台!”
一个官员迅地跪了下来,态度恭敬,“下官在。”御史台是由陆弘熠直接掌管的部门,监察百官,考核政绩,核准死刑。
“把昨日本官压制的文件大致地说一遍,记住,要大声。”因为他的娃娃脸,他的表情就像在恶作剧的孩子,可是眼睛中暗含的东西,却让在场的人一阵战栗。
那位官员抖了一下,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刘氏一门在朝为官者总共二十三人,三阶以上的堂官统八人,内史大人为最高官。这八人中,有不明财产来历者四人,私自圈划土地者三人,购置别院庄园者一人。三阶以下官吏还未调查,以上。”禀报完,他整个人都贴到了地面上,想来是极为恐惧陆弘熠的。陆弘熠平常总一副吊儿郎当,人间无害的模样,可到了此时我才明白,这个人背地里的手段,只怕不是我所能想象。
内史听得目瞪口呆,似乎他自己知道的都没有御史台掌握得清楚。陆弘熠盯着他,口气凌厉,“刘内史,若说偏袒,本官不如你。文官的俸禄不及武将,本官身为天朝最高位的文官,只能出得起五百两,太师一生经营,一千两不足奇,可你看看你刘氏一门各个都喊了多少?本官平日里不过问,不干涉,但这并不代表,本官什么都不知道!内史,你掌管户部,凡事都该有个分寸,真到御史台介入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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