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2)
“说什么了?”看出我的不对劲,胤禛轻声问。
“她……。”乐儿不单单是佩瑶的孩子,也是胤禛的,那个秘密几乎就脱口而出,可是眼前是佩瑶惨白的脸,她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再生事端,让胤禛伤心愤怒。
“她怎么了?”
“她怕自己熬不过去,希望我能照顾福惠。”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久,就让那个秘密永远埋葬吧,“主诊的太医怎么说?”
胤禛的表情有些沉重,眼神投向窗外。
“怕是过不了年关。”他的声音很轻。
佩瑶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身旁,还为了他做了一些埋没良心的事情,可还是没能留住,不管是人还是心。也许胤禛才是佩瑶最想得到得,可世事终归不能两全,不能两全。
“再加上她哥哥的事情,恐怕……”说不上是担心,她固然可恨,但毕竟只是一个油尽灯枯的小女人,却要同时面对这么多,我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恻隐,不忍心。
“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听我提到年羹尧,胤禛板起了脸,他不会以为我想为年羹尧说情吧?
“我知道我不懂,我只是肤浅的以为,既是已然盖棺定论,晚一日应该不差什么,还能渡人一程,但早一日却会让已经脆弱的冰柱雪上加霜。”我很确定我不是在为佩瑶做什么,今天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和她就已经再无牵连,只是连佩瑶都那么了解我,我心无法坚硬,就算结果已经注定,是不是能让这结果来得不要那么惨烈呢?既然不能做到视而不见,不如不要见?
胤禛大概听懂了我的意思,并没有接我的话,只是安静的沉思着。
雍正三年十月,万寿节,是胤禛的生辰,除了年羹尧被拘押以外,他一道上谕颁下,晋封佩瑶为皇贵妃,这是除了皇后以外后宫女眷中位分最高的品级了。册书中称佩瑶:“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在藩邸时,事朕克尽敬慎,在皇后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朕在即位后,贵妃于皇考,皇妣大事悉皆尽心力尽礼,实能赞儴内政。”并且暂时缓和了对年羹尧的处分。
不管胤禛的决定是想要弥补为他生育过四个孩子的佩瑶,还是为了向世人证明,皇上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不会因为昔日宠臣年羹尧的获罪而牵连家人。我都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有些无奈。就好像佩瑶在弥留之际才对当年为了个人放弃亲子而忏悔,如今这一袭皇贵妃的尊贵身份对已经时日无多的佩瑶来说,一文不值。唯一值得让人在苦痛中了感欣慰的,便是没有让佩瑶亲眼见到亲哥哥被自己的丈夫赐死。
雍正三年十一月,佩瑶在病榻上做了一个月的皇贵妃后,死了。
还没来得及回到宫中,死在了圆明园中,谥号:敦肃皇贵妃。
雍正三年十二月,佩瑶过世后一个月,朝廷议政大臣向胤禛上书,给年羹尧开列九十二条罪状,请求立正典刑。胤禛说,九十二款中应服极刑及立斩的就有三十多条,但念及年羹尧功勋卓著、名噪一时,赐其狱中自裁。年羹尧父兄族中任官者全部革职,嫡亲子孙配充军,家产抄没入官。这位曾叱咤一时的年大将军终以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告终。
我没有去她灵前焚香一注,不是恨,也不是于心不忍,而是人已经死了,再有万千恩怨也化做青烟一股,随风而去。
但我曾答应佩瑶的事情,我会做。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胤禛一天命人把他最小的儿子福惠带来见我时,我内心沉沉压了几个月的愁云惨雾被化解掉一些。
福惠很听话,很乖,很懂事,眉眼很像佩瑶,薄薄的小嘴很像胤禛。刚满五岁的他,不知道额娘去了哪儿,只知道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对我说,额娘说以后要乖乖听皇阿玛的话,听我的话,福惠还说,额娘告诉他,明日姑姑以后就是福惠的额娘。
夜晚我搂着熟睡的福惠半靠在床铺上,眼泪潸然而下。
到最后,我与佩瑶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谁又负了谁,谁又算得清呢……。
“福惠,你慢点儿吃。”看着福惠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好笑极了。
“末日额狼……这个奶味饽饽真好吃……”福惠被糕点塞成一个青蛙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什么末日?什么狼?”自己都不住大声笑起来。
转眼福惠就快六岁,在我身边生活也已经快一年了。
虽然按祖制,内务府在没有为皇子开府建牙前他们都要住在阿哥所,但外有福惠的聪明可爱,内有我的死磨硬泡,胤禛还是破例把福惠留在了我的身边。有了福惠的陪伴,我的人生多了很多很多的色彩。他还没到进上书房的年龄,于是每天玩乐就是我们这对“母子”的重要工作。我把当年没有对弘历抒的所有母爱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除了教导他一些为人母亲应该教导的东西,也教导了一些不该教导的。比如说,带着他在养心殿小范围内恶作剧就是我最得意之作,宝刀未老的我俨然就是福惠的偶像,绝对以我的命令为行事一准则。
当然,要祸害,自然就有来惩害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也坚持一贯的原则——“同仇敌忾”。胤禛罚他,我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胤禛罚我,福惠就撒泼打滚。
总之就是一句话:养心殿不榻,胤禛不抓狂,我们二人誓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