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 命若不来知奈何(下)(1/2)
风雨一阵紧似一阵,柳欢宴倾听着风声刮过石片的尖锐呼啸,想象不出,那年颜妃难中生产时节,是否也是这样的风雨如晦?她从火场里逃出来,给予自己孩子生命,可是却还是她未能逃脱大难。(. )她临死之前有血书留下,可是并没有详细地说什么,只将恩怨付流水,可是身为她的孩子,又怎样能够轻弃血债?终于熬到她的孩子长大成*人那一天,为她做的这些,多年来苦苦执着的这些,恩与仇,是与非,在她看来,或者都不是重要的了吧?
冷如冰雪的心里,忽然掠过从无所有的淡淡伤悲。
“我不想绕圈子,请太后娘娘,把廿余年那桩件事,仔细说一遍。”
程太后道:“哈!说得真好笑,哀家纵然知道什么,告诉所有人,也不告诉你呀!”
“其实你不说,我又何尝猜不到?她要不是做贼心虚,那也不会这么害怕。我要的,只是事实经过。”
程太后原本冷笑不止,忽然想到,柳相欲向母后皇太后报仇,也就是向当今皇帝报复,正和她是同一目的,若是为难柳相,岂不等于为难自己?
“可是哀家有个要求。”
“好,说。”
“你……”程太后低声道,“从今而今,你和哀家再无纠葛。”
她确实罪恶滔天,确实曾经害死自己的母亲,但是自己也夺去了她的儿子,夺去了她的儿媳,甚至夺去了她一切耀眼的荣华与富贵,槁木死灰般的生存,也许是比死亡更加严厉的惩罚。柳欢宴对她,已经感觉不到还有什么怨恚,闻言微微而笑:“放心,我柳欢宴自今夜而后,与程太后再无瓜葛,更不会再寻是非。”
程太后长长叹一口气,黯然低下头去,好半天,幽幽地道:“皇帝为了那个女人,整天失了魂失了心,六宫佳丽如云,在他眼里如尘土无异,哀家即便费尽心思,一步步爬上接近皇后宝座,然而还是什么也得不到,那又有何意味?颜舜华是西昌人,不论她再怎样低调处事,可是她是个异邦之上,加上专宠这两条罪名,她在朝廷里便自然而然树立无数仇敌。( )在宫里她愈得皇帝欢心,在宫外就愈有许多人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跟着颜妃嫁过来的心腹人只有两个宫女,一个水土不服患热病死了,还有一个早在原郡有她自己的情郎,对颜妃暗暗怀怨,根本谈不上忠心。哀家要收买她,把颜妃一举一动禀告哀家,实在轻而易举,颜妃私情败露当日,其实是哀家故意让那个宫女的情郎入宫,施以移花接木之计,嫁祸给颜妃。皇帝半信半疑前往追究,而颜妃高傲不肯解释,所以生了争执,当夜皇帝醉酒,临幸了小宫女秀莲,哀家则下令颜妃全宫禁足,放起大火。戒备如此森严,却不知为甚么居然还是被颜妃逃了出去?”
“那个小宫女秀莲,做过什么事?”
“就是她把另外那个宫女的情郎引入宫,同时她还向皇帝亲自指证,所谓的通奸证据,也全是她偷的!以后有机会你不妨问问她,倒底偷了什么。”程太后冷笑道,“如果说颜妃至死不知,那肯定是那个老糊涂鬼皇帝,光顾着吵架却连对质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柳欢宴募然间一阵眩晕,兜兜转转,报仇的对象固然是不错,可是报恩、报恩,报恩的结果,他却当真是为报仇的目的一手造就最大的障碍,他素来城府极深,也不禁身子摇晃了两下,喃喃道:“这是命,……这是命啊!”停了一会,方支额问道:“两个人都出卖颜妃,为甚么你只取其中之一的性命,而另一个,却把她送到皇帝床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颜妃带过来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那小宫女,那也是她自己的运气,事后哀家留她一命,原是她已被临幸,有了名份,不过这样一个人也是微不足道,哪怕她幸运得一举得子,哀家也并未在意。”她咬着牙,“早知今日,当日纵有一百个秀莲,也休想逃脱性命!”
柳欢宴默然半晌,叹道:“当日火场之中,代替颜妃死去的,就是那个曾经出卖她的宫女,然而临死憣然悔悟,原替主人一死,颜妃并不曾怪她。只可惜那宫女和欧阳云和拚死救出颜妃,彼此怀孕七月,早产后也力竭而亡。程太后,这是你欠下的命债,你的儿子替你还了,我不再追究,只是那位秀莲,这笔帐,迟早要算。”
间接假柳丞相之手报仇,是太后开口回忆二十余年旧事的主因,然而听到那句“你的儿子替你还了”,不觉揪心绞痛,若非惧怕势单力孤,恨不得就此冲上前去,把柳欢宴片片撕碎,尚未有所动作,却见柳欢宴身子摇晃,募地向地下吐出一口鲜血,她立即幸灾乐祸笑道:“呵呵,柳丞相一手将仇人捧为皇帝,也知道心痛了?”
柳欢宴起手一点一点拭尽口边血痕,抬头望着一直躲在角落不出声倾听的云罗,微微苦笑:“最高兴的当不是太后吧?而是云罗啊。”
云罗微微一笑:“柳丞相口才极好无人不知,可是吐了血,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子。要不然明日上朝,只怕又得称病。”
柳欢宴苦笑道:“也许我该辞官而不是称病不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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