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旖旎(1/2)
帐帘子半开着,同寒冷一起进来的,还有那堆营火的摇曳光芒,扎根独自坐在帐内的阴影中,偶尔会有光线投射到他的阴沉的脸上,显现出民众们绝没有见到过的一种表情、狰狞!
伊莱带着4分畏缩、6分鬼祟,贴着帐篷边沿拐了进来,看的扎根一阵火大,暗啐了一句:“天生吃屎的货!”
“坐吧。( )”扎根一脸木然,声音和这营帐里一样缺乏热度。
伊莱向扎根谄媚一笑,缩着身坐到了矮木墩上,朝搓着的双手呵了口气,抽着鼻子道:“我扫听了一下,大家都嚷嚷着要走,有的甚至提出连夜拔营。”
“走?地上雪这么厚,空着肚子,没有驮骑,那么多伤员,怎么走?人们都疯了?”
“人们说,待在这里,简直就是等死。”
“哼,一无所有,就是走又能走多远?还是那句话,我们得努力争取本就属于我们的那份东西,这是自由民的权力。”扎根紧握了握拳头。
“呃……”
“有什么话就说。”
“据说领主已经打算归还粮食,那些不愿意听从领导的,可以自由行事了。”
“那好啊!”这句话扎根是发自内心的,归还粮食,哪有那么简单?要大牲口、要贡献补偿、要被扔到荒郊野岭的损失费……想扯皮,那理由可是多了去了。
“据说,领主不止一次背后骂迪夫少爷败家,借着这次机会,正好将金银都收回,疾风小队两次搞来不少粮食物资,再加上那么多的人兽肉,够吃到阿西亚了。至于剩下的破烂儿,谁想要谁要。”
“他妈的,突然之间哪里这么多传闻?”扎根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咆哮。在他看来,如果泽维尔真这么做了,还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人兽肉,圣洁派不会要,人家要。疾风小队搞到的物资,自然归人家,因为那是人家领主的私人雇军。论出力,食尸者们也不是每天当大爷,活儿也没少干,分配些最基本的帐篷、雪橇车、部分驮力,这并不过分。如此一来,继续东行的硬件条件,就算是再次齐备了。
果然,就见伊莱低声下气的望过来一眼,然后慢吞吞的解释道:“消息是从代表那里传出来的,晚饭后领主将代表们请过去了,大概表达了下这个意向。貌似明天领主要指派人当众打包,只带最基本的,剩下全部舍弃……”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丢给伊莱,扎根非常不耐烦的向外挥挥手。
“谢谢!”提心吊胆的神情敛去,谄媚的笑重新爬上了伊莱的脸,点头哈腰,连连致谢,然后退出去了。
幻彩,伊莱从一名炼金师那里获得的迷幻药剂配方,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当年就是因为这东西而丢了事业,并成为通缉犯,暗邪的力量将他从沉迷中解救(其实是被取代),从此幻彩就成了他手中的一件利器。
打发走了伊莱,扎根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扎根很清楚暴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冷静下来,尽快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些天的努力,不会就这样轻易的付诸流水,绝不会!”扎根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想到了投毒,这个方案初入迁徙队的时候他就想到过,但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另外,扎根对这种低智商的手段多少有些排斥,但相较而言,他更痛恨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搞出来的风雨就这样被平息。
圣洁派民众的死活,扎根根本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明显有轻装上路苗头的食尸者们,扎根知道,尼奥和疾风小队必然是这一派。
“也好!”坐卧不宁来回踱步的扎根猛的捏了捏拳头。“圣洁派被分出去后,图雷斯人和玛修亚人组成的迁徙队大约是1400多人,而护卫队分裂比例则比普通民众的1:3还要多些,介于护卫队的战力不足,泽维尔很可能会召回一部分疾风小队的成员,像尼奥这样组织能力、亲和力、战力都不错的人,这个时候当通讯员太浪费了,很可能留在迁徙队任职,如果是那样,移动靶就成了固定靶……”
扎根蓦地脚步一停,思忖了一会儿,又开始在帐子里转。
“不行,太冒险了!”
扎根是自由、圣洁论的主要鼓吹者之一,虽然他一直都低调表现,总是尽可能的通过诱导、怂恿等间接方法来达到目的,但为了引导舆论方向、推波助澜,他不可能置身事外,相反,他得尽可能的扩大的自己的影响力。( )
结果就是,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扎根当众褒赞过圣洁派的主要论调,但在圣洁派民众的印象中,他是完全倾向于他们的,甚至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之一。在扎根看来,他的表现已经堪称经典,想要,但不说一句明话,最终不是挣、而是被捧上高位,这不是高明、什么是高明?
“可偏偏他妈的突然间就谣言满天!”扎根再一次的怨恨起自从疾风小队回来后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势巨变。他不得不承认,跟这番变化比起来,他当初成功鼓动的‘圣洁、自由风’显得太过和缓了,这才短短的几个小时,曾经炙手可热、势要争个水落石出的话题已然大有无人问津的趋势,若非这议题是圣洁派形成的源头,若非人们多少还要些面皮,恐怕这议题被彻底抛弃都是可能的。舆论的力量,小道消息的神奇,扎根也总算深刻体会了一把。
“你爹的,这背后有高人啊这是!”扎根喘着粗气哼哼。他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一旦明天他倒戈易帜,那就是自抽耳光,自毁形象。这些天来树立起来的威信十有**要打水漂。到了食尸者的队伍中,他得从负威信状态重新向上混。如此打的牺牲,万一尼奥没有想他想的那样留在迁徙队呢?万一疾风小队的人桀骜不驯,儿泽维尔明显很看重这支力量,所以觉得只有尼奥比较胜任通讯员这个职务呢?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剥丝抽茧的办法有些行不通啊!圣洁派分出去,对迁徙队而言确实是损失,但从另一种角度看,也是一次清洗和净化,剩下的民众凝聚力更强,再想寻个由头挑拨,那就难了!不行!丢包袱?想都别想!”扎根终于做出了决定,浑水好摸鱼,他不能坐视迁徙队内部清利了,而且这次谣言风起,也是个继续提高他影响力和潜在地位的机会……
就在扎根想出应对计划、并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尼奥正在跟瓦伦汀娜谈话。
几天未见,瓦伦汀娜虽然依然英挺飒爽,但细细留意,脸部轮廓的明显清晰,说明了她的消瘦,且眼角眉梢有着掩藏不住的倦怠,另外,两颊的潮红可不是因为健康或这帐子里的温度高,而以尼奥鼻子的灵敏,嗅到的也绝不止药香的余味。
“袭营的黑暗爪牙是由一名高位的黑暗剑士带队?”
瓦伦汀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沉重,“这个人或许在索尔斯城时你有见过,西风狂战团的副团长,弗拉基米尔。”
尼奥脸上显出讶异之色,很快又变得释然。‘美兽’固然强大,但来解除西五芒封印的魔鬼们更是强的离谱。就像那句‘淹死的总是会水的’俗语所表达的一种现象,弗拉基米尔的骄傲他是亲眼见识了的,在魔鬼们的恶毒计划和强大实力面前,这种骄傲确实很容易导致无法挽回的悲剧。
“在军营见过一面,强大的战士,运气不太好。”
“跟你比起来,确实差上不少。”瓦伦汀娜微微的笑。
尼奥点点头,“听蜜莉恩说,你们非常要好。”
“蜜莉恩是个善良的、总让人忍不住去疼惜的好姑娘。”
尼奥再次点头,瓦伦汀娜的回答,等于变相承认了她从蜜莉恩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老实说,对于瓦伦汀娜,尼奥还没有认同到可以毫不介意的探讨一些隐私的地步,但他也只能接受蜜莉恩容易轻信人的缺点,毕竟这种缺点是善良的常见附产品。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神奇一些。”瓦伦汀娜注视着尼奥笑,她很喜欢看到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家伙吃瘪,尤其是在这家伙大展神威之后。像这次,他一回来,圣洁派和食尸者之间争吵分裂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计划之前跟迪夫、埃布特都已经商讨过了,泽维尔也首肯,并且主动提出当恶人,这才有了那些谣言的散步。
问题因谣言而起,最终也止于谣言。这样高性价比、还击有力的策略方案,就算条件具备,瓦伦汀娜自认也难以想的出。更何况尼奥实施起来也是举重若轻,从计划到执行,从切入点到可行性,生生全方位的将她这个科班毕业的骑士所能想到的办法都给比了下去。
对于内心很有些小骄傲的瓦伦汀娜而言,尼奥的优秀因为他的出身而更显光芒耀眼,而越是深入挖掘这个人的秘密,瓦伦汀娜越是忍不住生出一些小小的遗憾。
每个年轻人都有一个关于王子和公主的梦,当这个梦和‘新娘不是我’的情况碰撞,遗憾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当然,对于瓦伦汀娜而言,遗憾还没有上升到‘新娘不是我’的高度,只是她难得的欣赏一个同龄仿岁的异性,结果却连发生一些旖旎故事的机会都没有,她为此而遗憾。
“所以……”尼奥与瓦伦汀娜四目相对,“你知道我在这里的目的,是吗?”
“我的伤不要紧,只是小问题。”瓦伦汀娜难得的目光有些躲闪。
尼奥笑笑,站起身,走向帐角的盔甲架,瓦伦汀娜的甲胄撑放在那里。冷铁甲,材质和做工都很一般,但它的主人保养的很细心,故而那些累累的伤痕并不明显。当然,在尼奥这样的专业人士的眼里,则是另外一种情况,那些并不显眼的裂纹,就是隐患,都不需要多大的气力,只要力量施展的巧妙,便能攻破,可以说,这套甲胄的防御力已经非常低下。
这一次,尼奥可不是来找瓦伦汀娜甲胄的麻烦的,他知道,以瓦伦汀娜的骄傲,他的好意提醒会成为一种刺痛,与其卖弄学问,还是实际做点什么妥当些。手指沿着甲胄的一道细纹下滑,尼奥没有看到,瓦伦汀娜在那一刻两颊的红晕明显增添了一些,因为这道细纹出现在胸甲的正面,并且从女性甲胄胸前的鼓凸处(弧度更鲜明些的整体,而非两个碗)靠左一些掠过。
这道细纹的含义,尼奥是靠半推理半猜测得出结果的:作为一名骑士,瓦伦汀娜使用了战能与甲胄结合,但并没能完全挡住对手的攻击。
很熟练的打开胸甲,尼奥取下来借着帐中马蹄灯的光芒细细观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将甲胄重新摆放好,然后走回座位重新坐下,目注着瓦伦汀娜。
一开始,瓦伦汀娜还是能够跟尼奥清亮的目光对视的,但到后来则纯属是在忍耐加赌气了。
尼奥又是一笑,在瓦伦汀娜眼里,这一笑感觉像是心事被窥破,当真是又羞又恼。正想用一贯的方式反击一下,就听尼奥道:“我在被角斗士商人救起时,多少已经记些事。”
“嗯?”瓦伦汀娜变得有些迷惑,她不知道尼奥怎么突然提起这样的事。
尼奥带着几分回忆的神色,道:“我们的部族很贫穷,每年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要一起挨饿,有限的食物都要精打细算的吃。但我们的部族始终有一个传统,如果是朋友来了,一定会出最好的东西去招待。上次在你家,吃烤羊肉,当时并不觉得太特别,后来我知道,那只羊是头母羊,挤的羊奶是给身体有些羸弱的多萝西喝的。”
如果之前没有铺垫,瓦伦汀娜现在会立刻戴上她的傲气面具,很贵族,很威风,但现在,她绷不起脸,却又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面貌应对,于是,从来都洒脱飒爽的斯德罗小姐竟然紧张了、窘迫了,有些手足无措了,别说是玛修亚的领民,就是老骑士赛弗也没见过自己的女儿的这样女儿态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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