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挚友相逢(下)(2/2)
一提起父亲,克莱门特更加怒火中烧,但他强忍住愤怒,笑容中露出一丝狰狞:“先父承蒙关照,在那边生活得很开心。前几天他还在梦中托我向您转达他的问候,还说随时恭候您去看望他呢。”
洛兹听后马上沉下脸来,但当着女皇和这么多贵族的面,他不好立即发难。凯瑟琳也察觉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她不停地向克莱门特使眼色,可护国主就是熟视无睹。在即将走到洛兹面前的时候,克莱门特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而酒杯里的葡萄酒也泼洒出去,恰好溅了洛兹一脸。就在凯瑟琳以为脾气暴躁的西方龙王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看见洛兹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赶紧上前扶起克莱门特,这让女皇由衷地松了口气。
然而凯瑟琳却不知道,看似洋溢着友善气氛的举动里实则暗流涌动,洛兹暗地里在手中凝聚了魔力,想趁机捏碎克莱门特肩膀的骨头。可是克莱门特早有防备,就在洛兹正准备用力的时候,一股忽冷忽热的能量流突然流经他的手掌,像洪水般朝洛兹的心脏奔腾而去,这股能量有时就像北克利亚冰原的寒风那样凛冽刺骨,有时又像多纳蒂尔火山的岩浆那样炽热难耐。惊恐中洛兹迅速撒开双手,再也不敢碰克莱门特分毫。
“妈的,这小子简直是个怪物,体内魔力这么怪异!难道他刚才真想杀了我?”洛兹一想到那股忽冷忽热的魔力就感觉头皮发麻。如果不是及早撤手,那种能量一旦流入心脏,后果将不堪设想。
克莱门特见自己占了便宜,也十分明智地不再进行挑衅,甚至还假意与洛兹寒暄了两句。两人虽然都清楚对方用意之险恶,但彼此心照不宣,对对方的怨恨只有借助犀利的眼神来传达。不过护国主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为日后一场残酷的战争埋下了伏笔。
最近几天,宾修斯感到身负重担--为了能够尽快找出萤的下落,他又增派了几十人四处设置眼线,可是数日下来还是一无所获。不过让他庆幸的是朝见日期间杰根城里风平浪静,直到外地贵族们纷纷离去,目标依旧没有现身。
这天下午宾修斯化装成一个买皮毛的小商贩到处走街串巷,同时他调整体内魔力循环频率,使自己的魔力波动保持普通人的状态。宾修斯和像托尔等人不同,他无法在战斗中源源不断地释放魔力,只能通过事先储存大量魔力,战斗中才能有效地控制和使用它们。所以学习这种攻击方式的战士对于敌人的魔力波动也十分敏感,在很远距离就能判断出目标的强弱。而对宾修斯这种高端龙战士而言,目标的性别、种族,甚至年龄都能了如指掌。
宾修斯装做看风景来借机观察路旁的行人,他隐约感到正前方六百米处传出一股异于凡人的邪气--世界上只有魔王级别的恶魔才能散发出这种令人窒息的魔素。但是由于这股气息过于彪悍,他还无法马上判断出对方的具体信息,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宾修斯像是经验老到的猎手,灵敏的鼻子从空气中过滤出每一条有价值的信息。终于,在穿越两条街巷并拐过一个路口以后,他明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人物,那人身材高挑,从外貌上初步判断为男性。不过现在仪容魔法已经高度发达,改变外貌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更令宾修斯不解的是,为何越看越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在被跟踪了一段路程之后,目标忽然拐进了路边一条幽深的小巷,无奈之下龙战士王也跟了进去,但是没走几步宾修斯就心中惊呼:上当了--神秘人把自己引入了一条死路。
这时走在前边的神秘人也停下脚步并逐渐收敛气息。宾修斯感到对方的魔力波动愈发微弱,直至完全消失。若不是那人还停留在自己视野中,他绝对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
“糟糕,这家伙也太厉害了,竟然能把自身魔力全部抑制住!”宾修斯感到无比后悔,因为此刻他敢肯定对方不是萤。龙战士王曾经在五百年前的杰根城决战中,于城墙之上观看过萤和龙族救世主的战斗。在他印象里萤根本不擅长藏匿气息,就算临时学习也不可能在苏醒后的短短几天里就登峰造极。
宾修斯心里叫苦不迭:没发现到要找的人,却引出了同样棘手的怪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就在宾修斯分神之际,刚才还在眼前的敌人竟然凭空消失了,他感到自己被人一记重拳击中后心。从未经历过的死亡的威胁让宾修斯瞬间将潜力全部爆发出来,他借助后方袭来的冲击力,以双腿为支架,身体像绘图用的圆规那样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样龙战士的双腿就成为媒介,将大部分冲击力卸入地面,剩余的小部分冲击力反而成为他实施反击的助推力。就这样,宾修斯借助对手的力量,反身推掌击中敌人心口。可惜对方显然也是身经百战的优秀战士,尽管对宾修斯随机应变的反攻感到诧异,但他还是及时地微微侧倾身体,使宾修斯的手掌贴着自己胸前的衣衫滑了过去。
“等等,小木匠,是我啊!”那人在看清楚宾修斯的面貌以后惊声叫道。
宾修斯也认出了老朋友的身份,他马上放下另一只即将击打出去的拳头,发出嗓门不低于对方的惊叫:“咦?托尔!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吧,好不容易将魔力波动调节成接近恶魔的频率,还指望能钓到一条大鱼呢,没想到自己人却上钩了。”托尔一脸委屈地怪叫。
宾修斯也满脸无辜的样子,他辩解说:“谁想到你能散发出邪气这么浓重的魔力!我差点把命丢在你手里。”
“胡扯,明明是我险些被你宰了。”托尔大笑起来,拍了拍宾修斯的肩膀,“好,那么今天我请客,咱们痛快地喝杯酒去。毕业后只顾忙各自的工作,尽管住在一条街上,可是咱们俩好久没有见面了。”
宾修斯十分开心地接受了托尔的邀请,于是在托尔带领下,二人左拐右窜,钻进了旧城区一条名为奶牛街的狭窄小巷。在弯弯曲曲的街道尽头,宾修斯很远就望见了一家挂有“异域旅人”招牌的酒馆。眼见托尔居然真的将自己带到了那家又破又旧的小酒馆门前,宾修斯赶紧拽住托尔,皱着眉头问:“喂,老同学见面,你就找这种烂地方敷衍我啊?”
托尔将手指立在嘴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宾修斯只管跟着进来,其他的不要多说。宾修斯无奈地耸耸肩,只好极不情愿地跟了进去,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托尔那双黄晶玉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鬼点子。不过走进屋里以后宾修斯就傻眼了,这家酒馆从外边看上去虽然破旧简陋,但里边别具特色,其装饰豪华程度丝毫都不亚于城里最高档的酒馆。托尔拽着宾修斯径直来到吧台前坐下,冲一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子说:“拉琪大姐,来两杯混装水果酒,一盘水果拼盘,外加一只巧克力圣代”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来问宾修斯:“小木匠,你也爱喝水果酒对吧?”
宾修斯点点头:“对,可是别再叫我‘小木匠’了,我已经长大了。”
托尔学起克莱门特的语气,不以为然地挠了挠头:“呿,小木匠就是小木匠,除非你改掉喜欢雕刻那些小玩意的习惯,否则还是小木匠。”
宾修斯认为托尔这种恶作剧似的起绰号方式简直不可理喻,只好无奈地苦笑。等到水果酒和甜点端上来时,他细细品尝了一口,对此赞叹不已:“嗯,是好酒。”
“哈哈,我推荐的地方准没错。”托尔满脸自豪的样子。
宾修斯偷偷瞟了一眼横置在吧台上的标价牌,然后问那个年轻的女招待:“老板娘,你们的酒卖这么便宜能赚钱吗?”
“先生,我不是老板娘,那是我妈妈。”那位叫拉琪的女子为邻座的客人端上一盘香蕉布丁后,听到宾修斯的询问,笑着回答说,“其实我们根本不用顾及成本,因为某位‘大人’一直在暗地里向我们提供营业资金,他要求我们的售价不能超过他规定的额度。”
“什么,这人是傻子啊?”宾修斯刚叫出声来,就发现托尔正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扭过头来小声问托尔,“我说,那位‘大人’就是你吧?”
托尔笑得很开心,仿佛做了善事受到嘉奖似的:“好敏锐的观察力呐!不过要保密,尤其是对这里的顾客。”
宾修斯又呡了一口酒:“哼,我对你的动机倒是挺感兴趣的,说说呗。”
于是托尔娓娓道来。原来几年前一次出访时,他偶然发现旧城区居住的多数是上次龙魔战争期间逃难至此的难民,这些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穷困潦倒,因此生活得十分辛苦。为了能够让他们像普通人那样享用酒水,他从自己的薪金里拿出一部分资助蓓蕾利亚夫人经营了这家酒馆,而拉琪小姐就是蓓蕾利亚夫人的女儿。
“呵呵,你还是这么善良。”宾修斯听后十分敬佩地摇了摇脑袋,“但是我有个疑问,据我所知你还投资修建了孤儿院、养老院和教堂,单纯依靠当护国主那点微薄的收入,恐怕不足以支付这笔开销吧?”
“这是秘密……”
就在托尔考虑应当如何回答宾修斯的提问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条孔武有力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同时发现另外一条胳膊揽住了宾修斯的脖子。
“小鬼,你好久没来了啊,该罚一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笑眯眯地瞅着托尔说道,不一会他又把脸扭向宾修斯,“嗯?新面孔啊,你是这小子的朋友吧,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啦!我叫索汉克,叫我大叔就好啦,哈哈。”
“您、您好……”宾修斯似乎被对方粗犷的外表给震慑住了,说起话来都吞吞吐吐的。
“嗯!既然托尔带了自己的朋友来,那么索汉克就不再打扰了,但下回这杯酒一定要补上啊!”索汉克大叔威风凛凛地朝托尔展示了一番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大声嚷道。
是!”托尔赶紧打发走了那位体格健壮的大汉,转而对宾修斯苦笑着说,“怎么样,这家伙够豪迈吧?”
宾修斯只好陪着一起苦笑起来。
托尔张开大嘴啃了一口巧克力圣代,又咽了一口酒:“嗯,对了,你把眼线撤了吧,酬劳政府会照付的。”
“为什么?”宾修斯诧异地问。
托尔无可奈何地解释说:“我觉得萤已经离开杰根城了,而且你那些手下的监视本领实在不敢恭维,连我都能轻易辨认出来……”
“……后一条理由暂且不提,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在这附近了呢?”
“太简单了,朝见日里有那么多外地贵族来到杰根城,她只需随便杀个仆人,再装扮成那人的模样混在人群中出城不就行了?”托尔打着哈欠不屑地说道。
经过托尔这么分析推理,宾修斯倒觉得有些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护国主热情洋溢地与一位从他身边经过的青年打了个招呼,然后端起酒杯痛饮起来:“这样我就没办法啦。不过只要她离开杰根城,女皇陛下就安全了,奥奇完全可以派出内务警察下访各省逐级调查,迟早能逼她现身。”
宾修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紧张难熬的日子终于烟消云散了,他又可以像以往那样轻松地承接新任务了。他笑着向托尔敬酒以表谢意,二人一饮而尽。结账过后托尔邀请宾修斯与他结伴同行,于是两位曾经的同学一齐向各自的住所走去。
两个老朋友一路上畅所欲言,无所不谈。这让托尔感觉仿若回到了以前在帝国战斗学院进修时的美好时光。那时他们两个吃住都在一起,无论上学还是放学总会这样结伴而行。每当路经校园里那条著名的林荫大道,二人常常讨论当今时事,对军政人物评头论足,那种日子在托尔如今看来是多么惬意。
托尔与宾修斯并排走在斯雷福勒大街的柏油路面上,迎着夕阳的晚霞,欣赏着漫天飞舞的淡黄色花瓣从路边的树木上滑着优美的弧线飘落,托尔不禁心生感慨:“现在的情景让我想起了以前咱们在战斗学院念书的时候。”
“对啊,那时班里成绩最好的你同时还是逃课最多的人呢!”宾修斯望着路边美景,陷入了对过去记忆的无限遐想。
托尔尴尬地点头笑道:“眨眼之间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呢,真想回到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宾修斯无不感慨地叹气说:“是啊,那样美好的日子像流水似的一去不返啦。”
“不过我们还是好朋友,至少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不是吗?”托尔欣慰地笑了起来。
“对,要做一生的朋友啊!”宾修斯畅快地回答道,并向对方扬起右掌。
“啪”的一声,托尔同样高举右臂与宾修斯击掌相迎,这是两个人在学生时代习以为常的庆祝方式。落日的余晖柔和地洒向大地,像是慈爱的母亲热情拥抱久违的儿子。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之中,托尔·爱华德尔与宾修斯·白金之翼,两位生死之交相互击掌的一幕仿佛被命运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并且为之镀上了任何力量都无法使其褪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