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忆往昔悲愤惆怅(2/2)
“那您以后有没有再去看过孩子?那孩子现在在哪里?生活过得怎么样?”善解人意的秦可卿关心地问道。
“哎……前尘如缕,往事如烟呀!”龙爷一声长叹,那泪水紧跟着夺眶而出。
“老爷!您不要气嘛!孩子到底怎么啦?”
“可卿呀!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龙爷呷了一口香茗,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娓娓道来:
“在我去看孩子的前后,不知道江翠莲怀孕生子的万福祥,一再要迎娶江翠莲;江翠莲便只好答应嫁给万福祥。
“万福祥与江翠莲定的婚期是光绪二十七年腊月初十。腊月初九的时候,江翠莲写了一封信给我。因为我在朋友孙志鹏家吃寿面寿酒;所以接到信的冯管家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到孙志鹏家把信送给我。我展开信一看,方知江翠莲当天出嫁;更知江翠莲约他下午五点钟到进大王庄的乌龙桥桥西路南的望江亭见面。”
“看来翠莲姐姐心中还是很有你的。”好一个秦可卿,她不但不吃江翠莲的醋,竟然还称江翠莲为翠莲姐姐。
“她心中肯定是有我的!当时我一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五十四分;我嫌坐黄包车太慢,便到驴马行牵出一匹高头大马,就急奔城西的大王庄。可是,当我赶到乌龙桥桥西路南的望江亭时,已是人去亭空――(后来听江母说)提前五分钟到达乌龙桥望江亭的江翠莲,等了半个多小时没有等到我,便怨怨恨恨地离开望江亭回家去了。我又策马赶往江家。
“当我急匆匆的赶到江家门口的时候,江翠莲的花轿已经抬起。我望着花轿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翠’字;心心相印的江翠莲就听到了。她连忙掀起轿窗的帘布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她。
“我们两人互看了几眼,我便慢慢离开了江翠莲的视线。我虽然离开迎亲的队伍,但并没有回家,还是远远跟着――我一是要看清江翠莲的家在哪里;二是要等待江母散席后,问清我和江翠莲所生的小宝宝哪里去了。
“大约到了九点多钟的光景,我才看到江母和江文华夹杂在宾客当中从万家出来;我便赶紧下马迎上前去。问江母我们的小宝宝现在在什么地方?江母告诉我,因江翠莲答应嫁给万福祥,所以把孩子送人了!
“当我听江母说孩子已经送人,直气得我五脏冒火,六腑生烟,说话中明显带有责怪江母和江翠莲不该把小宝宝送人的意思。听出我责怪口气的江母,反过来问我:如果不把孩子送人,这孩子怎么处理?是由江翠莲携子成婚?还是把孩子留给她抚养?还是把孩子送到我们龙家去认祖?不管怎样都是行不通的――都会坏了江家、龙家的名声。
“我听了江母的一番话,倒也冷静下来。后来我又问江母,我们的宝宝被什么样的人家抱去了?抱宝宝的人又住在哪里?可江母却不告诉我这一切。她说:‘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到人家去与你的宝宝相认?’
“我说我不是想去与宝宝相认,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我们的孩子在一个什么样的人家,看一看我们的孩子在人家过得怎么样。
“可江母却劝我不要看孩子,只能听天由命。她老人家说,只要我到了抱孩子的人家,就肯定不能控制感情,感情控制不住,就会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来。一旦有了超出寻常的举动,人家就会起疑心,甚至会拽住我不放。还说这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只要这样一闹,就会招来很多人看热闹;要是当场有人认出我是龙家大少爷,那么我和我们龙家,以及翠莲和他们江家的颜面就会丢尽!那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因此只能随缘由命,以后再说。
“江母的这些话,我想想也有道理,为避免发生不可收拾的局面,我只得打消了要去见孩子的念头,怏怏的骑马回来了。”龙爷把所有的秘密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了秦可卿――一个男人,只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才会放下面具,展现内心的秘密――秦可卿是龙爷的最爱,因此龙爷对她就无话不谈了!
“哎……难道您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孩子?一直不知道孩子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家?”
“赵淑娴光绪二十八年(一九0二年)六月初一凌晨生下凤仪以后,我母亲想到我和翠莲生的孩子正好一周岁;因此就让我去大王庄找江母,问清我们的孩子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我就带着礼品去了大王庄;对江母说是为一周岁的宝宝取名字;江母就让江文华以母亲生病为由去万家把翠莲喊回来。”
“聪明的江翠莲一到家,就问我今天前来是不是真的是要为宝宝起名字。我说孩子的名字也要起;但我现在最最想念的是想看一下我们的孩子。江翠莲说孩子现在很好!不要我担心。后来我再三求她,江翠莲才答应一起去看孩子――她跟她母亲说是到城里去找算命先生给孩子起名字。
“江翠莲把我带到西郊苗圃,我大惊失色,我们的孩子就养在这样的贫苦人家?江翠莲向我解释说:她和她母亲原打算将小宝宝送给她的舅舅抚养,可她舅舅不接受。万般无奈,只得于去年腊月初一把小宝宝送到已烧毁的大王庙;多亏雷三爷和雷三奶奶看到并收留。江翠莲和她母亲跟过去看了雷三爷的家以后,也舍不得小宝宝生活在这样的贫寒之家;但又无他法,只能如此。
“我和翠莲进入苗圃,假装看花买花,便与苗圃的雷三爷和雷三奶奶攀谈起来。我们正在说话,忽然听得屋内有小孩子的啼哭声;雷三奶奶赶紧丢开手中的活儿,急急忙忙的往屋里跑,我和江翠莲也跟着进去。雷三奶奶从摇车里轻轻抱起小宝宝,把小宝宝坐在她两膝上,叉开小宝宝的两腿,小宝宝就撒了一泡长尿。然后又把小宝宝轻轻放进摇车里,便去热米糊给宝宝吃――从雷三奶奶的表情言行来看,足见雷三奶奶(和雷三爷)是十分疼爱小宝宝的。这让舍不得亲骨肉在寒门受苦的我和江翠莲有了几分慰藉。
“雷三奶奶一边喂小宝宝米糊,一边告诉我们,说这孩子是去年腊月初一她和老头子从烧毁的大王庙捡回来的,那时这孩子当时才五六个月大。还说这孩子当时身上有一枚绿宝石金戒指,就串在固定尿布的带子上――小宝宝的的身份确信无疑了!
“我跟雷三奶奶说这个小孩子十分漂亮可爱,我就把项上挂着的‘金龙’拿出来,亲手套在小宝宝的脖子上。江翠莲也把特地带在身上的金项圈送给小宝宝。我和江翠莲情不自禁地在小宝宝脸颊上一顿亲吻,便恋恋不舍地离开茅屋。
“我和江翠莲离开苗圃,坐黄包车来到城里,在饭店吃过午饭便回到江家;告诉江母说城里的算命先生给孩子起名字叫“龙苗”;江母也就没有怀疑我们。
“根据约定,我每年六月初一到江家,与按约定回娘家的江翠莲一起去西郊苗圃‘买花’――看望那个叫“龙苗”的孩子。
“江翠莲每年六月初一回娘家,正是肚大腰圆时,这引起了万福祥的怀疑。我年年六月初一出去,也引起了赵淑娴的怀疑。一九0四年六月初一,万福祥和赵淑娴不约而同的分别跟踪我和江翠莲到了江家,又跟踪我和江翠莲到了西郊苗圃。后来两人一齐跳出来,异口同声地问我们为什么年年六月初一出来,是不是都到这里约会?后来又问那个小孩子是谁?对我和江翠莲有了好感的雷三奶奶竟然站出来作伪证,说这小孩子是她女儿的儿子,是她的外孙。万福祥和赵淑娴无话可说。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由于万福祥和赵淑娴在苗圃闹了那么一出,我和江翠莲原来“每年六月初一一起去西郊苗圃‘买花’,看望孩子的约定也就中断。但我和江翠莲还是各自抽空前去看望孩子。后来却听雷三爷和雷三奶奶说,小孩子被一个买花的人骗走了!我们气得不亦乐乎!”(龙在天和江翠莲都不晓得是赵淑娴要害小孩子,是万福祥把小孩子骗走的;只知道那个坏叔叔把小孩子戴在脖子上的‘金龙’、金项圈都拿走了)。
“后来一直都不知道孩子哪里去了?您就这样作罢了”
“说实话,我心里并没有作罢。哎……可卿啊!说了你可不要介意,这十几年来,我经历了好多事,也淡忘了好多事,可唯有这事儿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呀!”
“老爷您这种心情是很正常的,我一点也不介意。那……这么多年来,您难道就没有找到一点线索?难道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以前一点线索都没有,自从这个雷天火来了以后,我却在他的身上发现有很多方面与我的小孩子相似:首先是这个孩子的年龄,与我和江翠莲所生孩子的年龄差不多,而且连生日都很接近――我和江翠莲的孩子是光绪二十七年六月初一生的,这个雷天火被他的养父养母从大王庙里捡到的时候,是光绪二十七年腊月初一,当时二老估计雷天火才五六个月大,因此就将雷天火的生日定为六月初一,此后每年都是六月初一为这孩子过生日。可卿你想啊!这个日子,与翠莲孩子的生日正吻合呀!
“其次是这孩子姓雷,又说是雷三爷和雷三奶奶收养的。我们的宝宝不正是被雷三爷、雷三奶奶抱回去抚养的吗?更为重要的是,刚才在凤仪的生日宴会上,雷天火说他过十岁生日的时候,他的养父养母把一枚绿宝石金戒指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他的养父养母当时还说,这枚绿宝石金戒指当年就串在他固定尿布的带子上。可卿呀!我当年曾经送给江翠莲一枚绿宝石金戒指,江翠莲将小孩子送到大王庙的时候,就是把这枚绿宝石金戒指串在小孩子固定尿布的带子上作为信物的。而且雷天火还说他两三岁的时候被一个坏叔叔骗出去,把他戴的‘金龙’、金项圈都拿走了。这个‘金龙’、金项圈就是我和江翠莲去苗圃看望他的时候给他戴上的。所以我非常怀疑,甚至基本肯定这个雷天火就是我和江翠莲所生的孩子。”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对雷天火总是特别关顾。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秦可卿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可把我问住了:一、这个雷天火的身份还不曾十分的肯定。二、就是完全肯定了,一时也不好办呀!姑且不谈社会舆论、世俗偏见,就那个赵淑娴也会闹得龙府不得安宁的。”龙爷忧心忡忡地说。
“那……您能不能私下相认呢?”秦可卿在为龙爷排忧解难想办法。
“私下相认?”龙爷忧郁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喜悦,但很快又消失了。
“怎么?私下相认也不可以?”
“私下相认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等到雷天火的身份十分肯定以后再看时机而定。哎……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好!我来侍候老爷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