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提着灯笼夜行的女人(1/2)
“小婉这个女人是个奇迹。我调来之前她就在这里了,博物馆每一个岗位她都呆过:清洁工,售票员,库管,档案机要员,宣传干事,业务员,导游,保安……只要机构扩编,新增岗位必然要调她先上,比我这个馆长的资历还要老。可是,我在这待了二十多年,我姑娘都结婚了,也添外孙了,她的容貌却未见有丁点衰老,反而越发青春靓丽,那身材、长相、皮肤跟我姑娘差不多,好像是逆生长。”
接着他开始如数家珍似地回顾盘龙城遗址博物馆的历史:“盘龙城遗址是1954年发现的,1963年开始确认是殷商宫殿遗址,1974年建立考古工作站,19999年建成遗址公园筹建处,这是盘龙城开发的几个关键节点。巧妙的是,在这每个节点上小婉都出现过。
1954年夏天,长江发洪水,长江堤防岌岌可危。为加固堤防,政府组织人员夜晚到盘龙城取土。有一位叫陈志明的取土老人说,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大家拼命地挖土,装筐,运到车上。大概挖到两车土的样子,他的锄头当地响了一声,碰到一块硬石板,搬开大石板,发现下面竟然躺着一副棺材。由于要取土,顾不上别的,他就在棺材旁边挥锹取土。突然棺材盖打开,一位白衣女子走出来,向她施礼道谢,感谢挖土人将她从地下救出来。施礼的动作就像古代女子一样,身体微曲,两手交叠放在小腹右侧。那个女子姿容绝代。黑发如漆,秀眉杏目。樱唇玉面,裹着一身宽袖窄腰的白衣。斜领上绣着金线,把他都看呆了。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女子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1963年,有一位考古专家到盘龙城考察,这位挖土人跟他说了这件奇事。这位专家找到这个女子,回去这位专家就发表了一篇震惊世界的论文,确立了盘龙城是长江中下游最大的殷商时期的宫殿遗址。”
“这个结论来自那位神秘的女子,也就是小婉喽。”我说:“这个专家当时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呢?”
“不少人这样问,但是这位专家对任何人都三缄其口。因为他向那女子承诺过。永远不要告诉别人她跟他说的内容。”
“那太遗憾了。”
邓馆长看了我一眼,顾自喝了一口酒,再次回到记忆深处。
“1974年,湖北省博物馆在盘龙城建立长期性考古工作站。那位考古专家就暗中推荐那位姑娘到工作站工作。1999年,工作站改成盘龙城遗址公园筹建处,那位姑娘又第一个填了报名表,一直工作到现在。当时是我面试的,我见她人长得漂亮,气质出众。却不认识简体字,繁体字也不会,却会写一堆殷商时期的甲骨文,觉得她是个很独特的人才。便聘用了她。但她不会现代汉字,无法与人交流,只好让她做了售票员。
当时。我看见她的家庭地址一栏写着盘龙城院子湾,就在博物馆附近。却没有任何亲人前来探望她。我们博物馆每周一闭馆修整,但职工采用双休制。即使是清洁工、安保人员都会轮休。每次放假她都回家,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家的详细地址。有一次,馆里干部组织家访,临到去她家时,她说家里已经给别人住了,不方便。大家以为她不喜欢别人到她家去,也就算了。家访这种事不能强求。
后来,那位姓陈的挖土老人生了重病,弥留之际,这位姑娘一身素服到他家去探望,老人竟然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了,说:‘你还这么年轻啊!’
你猜那姑娘怎么说?”
“她怎么说?”我已经惊得合不拢嘴。
邓馆长拿杯子跟我碰了一下,倒进口中。
“那姑娘笑笑说,一个死人是没有办法再衰老的。”
“啊?!也就是说那个姑娘是个鬼魂。”我惊得汗毛倒竖。
遗憾的是,那位挖土人听了这句话就咽气了。与他同一晚上挖土的人也都死得没几个人了,剩下的也都否认曾经见过这个奇怪的姑娘。
“这些是听那个挖土人亲口说的,还是别处听来的?”我好奇地问。[ ]
“我调到这里工作时,挖土人早就死了。”
“这个姑娘就是小婉吗?”
“我认为就是她。”邓馆长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菜。
“那有没有当面问过小婉自己?”
“问过啊,很多人都问过。”
“她自己怎么说?”
“她统一说那些都是谣言。但是,我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几年,我女儿都结婚了,她还是细皮嫩肉,吃了仙丹似的。”他咂咂嘴巴。
……
我给邓馆长敬着酒,无休止地聊着小婉,她跟我古画中的人物是那么相像,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在我心中成了一个谜团,现在听了邓馆长的话更觉得迷雾重重。
我问:“院子湾在哪里?”
“就在对面。”邓馆长拿筷子指马路对面。
由于饭馆建在土岗上,地势高,那边的地形地貌大半落在眼底:一座树木葱郁的山岭,岭下一湾雾蒙蒙的湖水。岭与水间蜿蜒围着一圈围墙,近处可见墙头覆着龙鳞般的瓦片。围墙中错落着数十栋白墙黑顶的房子,每栋房子的外梁上都稀疏地挂着几只红灯笼。房子之间绿树繁花,石径幽斜,溪流淙淙,景致十分别致。
“那可是一片别墅啊。”我说。
“她说她爱人长年不在家。估计他爱人是个大老板。”邓馆长说。
自古商人轻离别。一个成功的男人到处都是产业,难得有几天在家。如果外面有小三,家外有家。恐怕就更难回家了。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私事,我们单位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没有人去探访,谁愿发这个神经呢?自己家的事都管不过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七点钟。
邓馆长说:“我今天开不了车了。我住在中心城区,容易塞车,我要先回了。”他拿起电话给郑部长打了个电话。
郑部长很快就开着jeep指南者来到饭馆外。
邓馆长坐到jeep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对车窗外的我说:“那我先回了啊。”
“你先走。”我说。
他把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指着黄泥岗前面的空地说:“那边有麻木车,你要是不愿意步行回去的话,六块钱起步价就可以坐到博物馆。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等一下郑部长,他估计一个半小时就能回来。”
我弯腰望向方向盘后的郑部长,“那我在这等你?”
“那好。你在附近转转。”郑部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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