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古观夜话(1/2)
青枫山深处有一处和缓的斜坡,建满了殿落屋舍。(. )在黑夜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远远望去很温暖明亮。在暮色,只能看到这片殿宇巍峨壮观。车马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到尽头,便看到庞大的道观门头高悬着一块黑字牌匾“后清宫”。
风尘仆仆的人们神情一松,终于在深夜前赶到了青枫山后清宫。后清宫大门前,等候着一群提灯笼的道士和俗家打扮的人们。其中有一位清秀文雅的中年女子。一袭素青衣,身材娇小,白净秀气的脸不施粉黛,挽了个道髻插着玉簪。一幅俗家居士的打扮。女子四十余岁,姿容文雅,气质高洁,脸上挂着怡人的微笑,正翘首以盼。
马车车门打开。露出一个身材高挑,鹅蛋脸的少女。少女穿着绯色裙裳,脸色红润,显得容光焕发。看到中年女子欣喜地叫道:“于先生。”
她下车时,却身体摇晃,双膝一软,差点栽下了马车。旁边站立的暗红衣的俊秀公子,眼疾手快,忙伸手来扶。他干脆伸出双手,插在她肋下,一把就将她抱下了马车。鹅黄色的灯笼光下,少女和俊秀公子的脸都一僵,有些发苦。少女落地后忙推开男人的手,走向于先生。
她走得很不稳当,还是坚持着走到老师面前,深深施礼:“于先生,你还好吗?明前来看你了。”
于秀姑平静如水的脸也现出激动,伸手扶住她,含笑点头:“好。先生等你很久了。嗯,长高了,气色也好了,像个大姑娘了。”她立刻发觉明前走路蹒跚,疑惑地看看她。
明前忙解释着:“马车太颠簸了,差点震坏了车轴。我也累坏了。”
于先生笑了:“一路辛苦了,快请进道观里休息。我记得你小时候身体很健康。怎么现在成了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了?”
马车里随后走下来的雨前也忙见礼。她也是脸色煞白,强撑着自己站稳。
于秀姑轻轻柔柔地说:“小雨也长成大姑娘了,先生我真高兴。”
雨前听她说得亲切,心中一热,万般委屈涌上来,差点没落下泪。
* * *
随后,后清宫的道士们迎接众人进了后清宫。先去后清宫大殿给三清敬了香,而后进了侧殿会客厅。分宾主落座见礼。
崔悯和张灵妙上前见礼。于先生待他施礼后,亲自扶起了崔悯:“崔大人,快请起。您是锦衣卫同知,不需要给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施礼。您太客气了。早就久仰大名。这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皓月当空’似的英雄人物。你亲自送范瑛来青枫山访师,我替瑛儿多谢你的照顾了。”
一点都没有照顾。崔悯俊脸一红,露出了羞惭的表情。对这位全国知名的才女,前朝于太师的后人诚恳地道歉:“不敢当。这一路上没有照顾好范小姐,反使她不小心落水,受到惊吓。是崔悯的错。”
事情遮不住,先道歉为上。
明前害羞地瞥他一眼笑了:“都是我不好,洗个手帕都会掉水里。与崔同知无关。崔同知还救了我。”
事情已过去,于秀姑大度地一笑而过,没有多问。随后,张灵妙也上前见礼,收拾起嬉皮笑脸的赖痞样子,规规矩矩地行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潇洒出尘的名士风范。于秀姑借住在道家后清宫的偏院调养身体,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小天师也很客气。
那两个人看她,也觉得这位著名女子,容颜秀丽,气质非凡,身上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风流体格,让人不敢造次。比她的学生相国千金范明前更娴静淡定,更像个名门闺秀。甚至比益阳公主的气派还要大一些。不愧为全国知名的淑女之师。
一时间会客大厅里,气氛热烈,谈笑风生。于秀姑彬彬有礼的接待着学生带来的贵客们。见礼完毕,请后清宫的知客道士领着崔悯、张灵妙和姜折桂等人,去观前招待香客的客房用膳休息,命令李云谟去做陪。她自己则带着明前、雨前两个人回到后清宫后面的一座偏僻院落里。让这两个人去用膳洗漱休息。
几名利索的于家仆妇带着两人分别进了各自的院落休息。雨前支撑了半天,一进院落就晕睡过去。明前匆忙地换衣服,今晚上的事还很多呢。
* * *
月明星稀,暮鼓响起,深夜的后清宫笼罩着薄薄雾气,飘渺如仙境。后清宫里只有几处渺渺的院落里有灯火。李云谟带着明前来到于秀姑的书房门口。遣散开仆妇,自己站在院门把守着。
书房很宽敞,烛光如豆,门外的狂风吹进了门窗缝隙,烛火摇曳,把人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于秀姑端坐在大厅的圆桌前,淡定地泡着茶。她放下茶,轻轻柔柔地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落水?跟小雨有关系吗?”
一进入这间房间,明前仿佛卸下了浑身重担。这一天险象环生,她苦苦得撑到现在。直到此刻,一颗惊涛骇浪般的心才渐渐平息,止住了浑身打颤。
明前看着老师,笑容变得软弱无比。她眼睛微潮,按捺住翻腾的心情,仔细回想了下,才慎重地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背对山路,面向着小溪流。回头就看见小雨跑向我,在我面前滑了一跤,要摔下河了。我急忙地站起来转过身扶她,她却滑倒了,避开了我的搀扶。我却用力过猛地栽向了右边,摔下了山涧……没有人碰我或者拉我,是我主动得去扶小雨,不小心落水的。”
于秀姑目光阴郁,捏住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原来如此。确实可能是件意外。你是怎么想的?”
明前的心微微跳着,摇摇头。她心底其实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想法,但是她不敢再想了。她害怕想得太清楚太明白了,就会心碎梦碎了。这如果是场意外,对所有人都好,没有人需要负责任。如果不是场意外,就是个最大的凶险了。那就是有人在故意设圈套,利用了明前的主动伸出援手在谋害她。利用了她的善念在杀她。
――这种阴毒心计,连想想都会吓得人汗湿脊背,夜不能寐了。
两个人相看一眼,都隐隐得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心情微凉。
明前打起精神,脸上露出微笑,甚至露出了个甜甜的小酒窝:“这是个意外吧。我没看出小雨有什么奇怪举动。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急着去扶她。反而把自己带下了水。真没用。让老师担心了。”
于秀姑深深得看她一眼:“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不该一个人呆在山涧旁,不该轻易信任陌生人。”
“对。女子处身立世,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市井,不管是单身还是有家庭,都要极端地爱惜自己。以自己为最重。才能过得好。古人常说‘逢人只出三分心,遇事先寻好退路’,就是指君子不立危墙下,使自己陷入困局里。你走得太冒失了,浑然忘了这世间原本是‘四面楚歌’,结果使自己陷进了困境。幸好,崔悯还知道要点脸,追上来补救。你没事真是太幸运了。”
明前知道老师素来性子清冷,能这样坦言已是最大的关怀。
于先生轻声说:“但这种幸运,只会有一不会有二。不要指望别人会永远帮你。尤其像你这样经历奇特的女子。幼年时已经被拐骗先错了一步,以后如果再行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这世上对女人的道德要求,要比对男人苛刻千倍万倍。你没机会再犯错了。”
“那么,你来找我要说的重要事是什么?”于先生涉入主题。
范明前稳定了下情绪,她犹豫着抬起头,刚要说话。忽然,她眼光一凝,发现一向整洁爱美的于秀姑,一头青黑如黛的长发鬓边,出现了几丝白发。明前猛然截住了话,目光不明地看着于先生,心内突然惊觉,于先生也有近四十岁了,她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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