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玉楼春(三)(1/2)
棣棠听见这话,似有不信:“姑姑您说的是……忠君?”
我看着她,点点头。(. )
“难道吴尚仪的死因……”迟疑了一下,棣棠才接着问:“有什么不妥?”
我再点点头,看着她笑道:“棣棠精奇聪慧过人。”
“你知道神宗驾崩以后,是谁继的位吗?”我又问她。
“这个奴婢知道!”棣棠略想一想,答说:“年号庙号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有个花名,奴婢记得一清二楚,是叫做‘一月天子’吧?听说登基不过一月就过身了。”
我点点头:“是这位没错了,名常洛,年号泰昌,庙号光宗。那你知道他是为什么驾崩吗?”
棣棠略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得了病服用了什么丸药,就驾崩的吧?”
这说的,乃是明末三案之一的“红丸案”,具体的过程与棣棠说的没有两样,就是天子病糊涂了,吃了鸿胪寺一个小丞奉上的所谓“仙丹”,最终暴毙的案子。
“若是没有吴清,只怕在万历二十八年,甚而更早之前吧,常洛就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万历十四年,郑贵妃产皇三子朱常洵,后就藩洛阳封福王。郑贵妃心高气傲又善谋略,再加神宗的宠爱,和常洵一天天长大表现出来的、类似其母的聪慧狡黠,无不令郑贵妃觉得自己可以带其子搏一搏皇位。后宫中纷传帝后二人已有“秘誓”,立皇三子为皇太子。
只是大明的皇位继承向来是嫡子为大,无嫡立长,无子则兄死弟及。这样白纸黑字写在黄册上供奉于太庙之中,放在太祖爷牌位下每日享大明子民香火的规定,自然是容不得一介宠妃说改就能改得了的。
君王在前朝聆听老臣们直谏,郑贵妃在后宫也被请去了慈宁宫由皇太后施以训诫,这样一来,明面上看,帝妃二人已经是不再打这主意的了。
自然只是明面而已。
郑贵妃善谋略,明着不行,多的是暗戳戳上不得台面的方法。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下毒。
但是当时朱常洛住在慈宁宫中由皇太后教养,慈宁宫中都是跟着李太后一路走来的宫人,嘴严眼毒心思深沉,听说奉给皇长子的膳食须得经过三道宫人试毒,进皇长子的嘴之前还有一个尝膳公公,待他吃下一炷香后没有异状才会奉予皇长子。
这路子,也就走不通了。
次一些的法子,就是制造意外。
但是同样由于皇太后的周密保护,哪怕是在御苑中与皇帝一道打猎,皇长子身边都是皇太后宫里的侍卫。即便是万历叫他们退下,他们都说是奉皇太后之命护皇长子周全,无太后令不敢就此退开。摆明了就是连皇帝的面子也要下。
这么一来,也是行不通了。
时间就在郑贵妃每日的殚精竭虑策划谋害皇储中消逝,转眼到了万历二十八年。
宫中女子因有精研养容术的御医们伺候,容貌自然是较之宫外寻常女子要年轻许多,只是多思则早衰,乾清宫里的郑贵妃就是多思的典范。
万历二十八年五月初五,已是那场立太子拉锯战的第十四个年头。那日一早,乾清宫中就传出郑贵妃的怒吼,起因只是她发现了自己一根早白的秀发。
万历皇帝因朝中大部分大臣站在李太后一边支持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而不满,已用罢朝抗议了十多年,除了年节之外,其余时候都是在后宫度过。又多亏身边宫人善体圣心,这些年朝政虽荒废着,后宫却日益昌隆壮大,这大约也是郑贵妃心气儿不顺的原因。
只是郑贵妃这一吼,把昨夜宿在乾清宫的万历爷气着了。这许多年来,万历自问未曾亏待过郑贵妃,两人之间已是民间夫妻模样,只是这女人也实在太过执拗,自己如今即便已不上朝,遇上过节还是要被大臣们堵着说教,她作为妃子不预先安慰着,却在这里发脾气……万历想想深觉无趣,衣裳都没有换,穿着寝衣就转身出了乾清宫的大门,往新封的一个小昭仪那里去。
郑贵妃看见铜镜里自己身后人影一闪,回头去看时却已拦不住,情急之中将手上梳子掷往门口,却只打着门口小宫女的一片衣角。
这一大早,桩桩件件都叫自己觉得不顺心!
于是郑贵妃就做了一个让自己下半辈子都不顺心的决定。
一个时辰之后,吴清就捧着郑贵妃赏赐的香包、艾茼、粽子等物,进了东宫皇长子的居所。
前年,李太后亲自开口向皇帝要了这地方,说是横竖没人在住,皇长子年岁大了,已不合适再与自己同住一宫,若是皇帝觉得可以,还请赏赐于他。神宗实则对李太后极为孝顺、甚而有些畏惧,万历初年时就发生过皇帝调戏宫女又执剑欲杀死无罪阉人的事,被太后知道后大发雷霆,问他“此皇座独尔可坐乎?”,吓得万历帝趴伏在地连连叩首,这才没有再叫大臣继续写废帝的诏书。
这样一位太后,如今用那样可怜的语气替自己的长孙求一个容身之所,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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