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徐霞客游记 > 第40章 滇游日记十

第40章 滇游日记十(1/2)

目录
好书推荐: 女明星的冒牌相师 重生之嫡女毒妃 魂神梦 随身带着一亩田 贴身透视眼 今在心头 重生之无限正义 假面女生:俘虏良家少年2 我真是修仙者啊 战凌绝霄

己卯(公元1639年)

五月初一日平明起,店主人言:“自往尖山后,参府吴公屡令把总来候,且命店中一至即入报。”余不知其因,令姑缓之,且游于市,而主人不听。已而吴君令把总持名帖来,言:“欲躬叩,旅肆不便,乞即枉顾为幸。”余颔之,因出观街子。此处五日一大街,大街在南门外来凤山麓。

是日因旱,断屠祈雨,移街子于城中。旱即移街,诸乡村皆然。遂往晤潘捷余。捷余宴买宝舍人,留余同事。余辞之,入城谒参府。一见辄把臂互相挟住手臂。表示亲密入林,款礼颇至。是日其子将返故乡,内简拾行囊,余辞之出。

吴,四川松潘人。为余谈大江自彼处分水岭发源,分绕省城而复合。且言昔为贵州都阃,与陈学宪平人士奇同事,知黄石斋之异。下午还寓。集鹰山宝藏徒径空来顾,抵暮别去。

初二日余止寓中。云峰山即尖山老师法界来顾。州痒彦李虎变昆玉对他人兄弟的美称来顾。李居绮罗。

初三日参府来候宴。

已又观音寺天衣师令其徒来候,余以参府有前期约会,辞之。上午赴参府招,所陈多腊味,以断屠故也。

腊味中始食竹鼯。下午别之出。

醉后过万寿寺拜法界,不在。出西门半里,过凌云桥,又西半里,由玉泉池南堰上西山之麓,则观音寺在焉。寺东向临玉泉池,寺南有古刹并列,即玉泉寺矣。天衣师拜经观音寺,三年不出,一见喜甚,留余宿。余辞以他日,啜其豆浆粥而返,已昏黑矣。

初四日参府令门役以《州志》至。方展卷而李君来候。时微雨,遂与之联骑,由来凤山东麓循之南,六里,抵绮罗,入叩李君家。绮罗,《志》作矣罗,其村颇盛,西倚来凤山,南瞰水尾山,当两山夹凑间。盖罗汉冲之水,流经大洞、长洞二小阜间,北曲而注于平坞,乃分为二流,北为饮马河而抵城东,南为绮罗水而逼南山下,又西逼来凤东南麓,乃南捣两山夹间。是村绾结集占据其谷口,竹树扶疏,田壑纡错,亦一幽境云。是夜宿李君家。

余初望腾越中坞,东为球瓓、矣比,西为宝峰、毗卢,南为来凤、罗生,北为干峨、飞凤。西北则巃嵸longzong最耸,而龙潭清海之水溢焉;东南则罗汉冲最深,而罗生、黄坡之流发焉;东北则赤土山最远,而罗武、马邑之源始焉;大盈江惟西南破龙光台、来凤西麓而去。则是州之脉,盖西北由集鹰山分脉:南下者,为宝峰、毗卢,而尽于龙光台;东曲者,一峙为笔峰,再耸为巃嵸,遂东下而度干峨之岭,又东南而纡为永安、乱箭之哨。

其曲而西也,余初疑南自罗生、水尾,而北转为来凤,至是始知罗汉冲水又南下于罗苴冲,则来凤之脉,不南自罗生、水尾,而实东自黄坡、矣比二坡也。

但二坡之西皆平坞,而南抵罗生,脉从田塍中西度。

郡人陈懿典进士《文星阁记》云:“嘉靖壬子(152年),城外周凿城隍,至正南迤东,竁(cui挖地造穴)地丈许,有络石,工役斫截之。其石累累如脊骨,穿地而来,乃秀峰之元龙正脉也。”其说可与余相印证。土人不知,乃分濬jun挖罗汉冲水一枝,北流为饮马河而抵于城东。

是此脉一伤于分流,再凿于疏隍,两受其病矣。土人之为之解者曰,脉由龙光台潜度于跌水河之下。不知跌水河虽石骨下亘,乃大水所趋,一壑之流交注焉;饮马河本无一水两分之理,乃人工所为,欲以此掩彼不可得也。

初五日晨餐后,即从李君循南山之麓东向行。先半里,过水应寺。又东二里,两逾南山北下之支,有寺在南峡中北向峙,即天应寺也。其后即罗生主峰,仰之甚峻,《志》称其条冈分布,不诬也。又东半里,上一北下之支,随之北下。共一里,冈东尽处,竹树深密,绿荫袭人,披映心目。其前复起一圆阜,立平畴中,是为团山,与此冈断而复续。冈东村庐连络。余从竹中下,一老人迎入其庐,具腊肉火酒献。

盖是日端午,而老人与李君有故,遂入而哺之。既午,复东向循南山行,半里,其北复起一长阜,如半月横于前,是为长洞山。又东二里,遂入山峡,有溪中贯而出,是为罗汉冲。

溪南北皆有村夹峙峡口。由南村溯溪而东,又二里,越溪之北,有大路倚北山下,乃东逾岭趋猛连者,从其北坞中觅温泉。其泉不热而温,流不急而平,一大石突畦间,水汇其旁,浅不成浴。东山下有“大洞温泉”,为八景之一,即在其北岭峡中,与此隔一支岭,逾而北颇近,而李君急于还家,即导余从大路西出。二里,过溪南村,出峡口,随溪西行。一里,过一桥,从溪南又西一里,过长洞北麓。北望大洞之阜,夹溪而峙,余欲趋之,浴其温泉。李君谓泉在东峡中,其入尚远,遂强余还。又西一里,过团山北麓,又西三里而还李君家。

初六日晨饭,令顾仆携卧具,为杨广哨之游。先是李君为余言,此地东南由罗汉冲入二百里,有滃weng吕山,东南由罗生四十里,有马鹿塘,皆有峰峦可观。余乃先其近者,计可从硫黄塘、半个山而转也。东三里,从水应、天应二寺之间,南向上山。愈上愈峻,七里,登绝顶。北瞰即天应寺悬其坑麓,由州坞而北,惟巃嵸山与之对峙焉;西瞰则旁峡分趋,势若赘旒zhuiliu旗帜的飘带,皆下坠于绮罗南向之峡,有龙井出其下焉;惟东眺则本峰颉颃不相上下自掩;而南眺则浓雾弥沦,若以山脊为界,咫尺不可见。于是南从岭上盘峡,俱行氤氲中,茫若蹈海。半里,南下。下二里余,山半复环一壑,其脊自东南围抱而西,中藏圆坞,有小水西去。其内雾影稍开,而雨色渐逼,虽近睹其田塍,而不免远罹其沾湿矣。复上南坡,蹑坡脊而南,五里,一岐随脊而西南,一歧坠坡而东向。

余漫从脊上直南,已而路渐东下而穷。

二里,有村倚东坡下,披雾就讯之,乃清水屯也。按《志》,城南三十里为清水朗,此其地矣。然马鹿塘之径,当从北歧分向而东,此已逾而过南。

屯人指余从坡北东下,当得大路。从之,半里,东北涉一坑甚深,雾影中窥其东南旋壑下盘,当时不知其所出何向,后乃知其南界高峰,反西自竹家屯而**,为陈播箕哨也。

复东北上坡半里,见有路东向下,辄随之行,不意马鹿塘正道尚在其北。

雾漫不辨,踉跄东下。

一里余,有峡自北而南,溪流贯之,有田塍嵌其底,而绝无人居。塍中插禾已遍,亦无一人。抵塍而路绝,塍狭如线,以杖拄畦中,东行抵溪,而溪两岸蒙翳不可渡。复还依西坡南向,一里得小径,渡溪东上。一里,路伏草间,复若断若续,然其上甚峻。三里,东向登岭头,复从岭上东南再陟一岭。

半里,始见岭北有坳,自北南度,中伏再起,其东则崩崖下坠,其势甚拓,其坠甚峭,若中剖其脊并左右两帏而平坠焉。

坳北有路自崩崖北岭东行,南亦有微路,自崩崖南岭东上,而坳中独无北交之路。余遂循崖南路上。东一里,路为崩崖所坠,复歧而南,再陟南岭。

半里,复东行岭脊。二里始有南来之路,循之东。此瞰崩崖下陷,东向成坑,箐木深翳。又东半里,再陟岭,岭乃南去,微径始东北下坡。曲折连下三里,余以为将及北坑之底,随之出即马鹿塘矣;孰知一坡中环,路歧而东西绕之,未几遂绝,皆深茅丛棘,坑嵌其下甚深。余始从其南,不得道,转而东,复不得道。往返踯躅,茅深棘翳,遍索不前。久之,复从南坡下得微径,下一里余而东抵坑底。

则坑中有水潺潺,自崩崖东南流,坑两旁俱峭崖密翳,全无路影,而坑底甚平,水流乱砾间,时有平沙潆之,遂随之行。或东或南,仰眺甚逼,而终绝路影。三里,稍开,俯见潆沙之上,虎迹甚明,累累如初印。随之又东南一里余,有小溪自西南来注,有路影南缘之,始舍坑而南陟坡,一里,越其上。

余意将逾坡东下,而路反从坡脊南行,余心知其误,然其路渐大,时亦渐暮,以为从大道,即不得马鹿塘,庶可得栖宿之所。乃蹑脊西驰二里,见西峰顶有峰特倚如覆钟,大道从此分歧,一自东南坡下而上,一向西北峰顶而趋,一从西南盘壑而行。未审所从,姑解所携饭啖之。余计上下二径,其去人必远,不若从盘壑者中行。于是又东南三里,遂坠坡而下,渐闻人声。

下里余,得茅二龛在峡间,投之,隘鄙不堪宿。望南坡上有数龛,乃下陟深坑,攀峻而上,共一里而入其龛,则架竹为巢,下畜牛豕,而上托爂卧,俨然与粤西无异。屈指自南丹去此,至今已阅十五月,乃复遇之西陲,其中数千里所不见也。

自登崩崖之脊,即望见高黎贡南亘之支屏列于东,下有深峡,而莫见龙川,意嵌其下也。又西南二十余里,至所宿之坡,下瞰南峡甚深,即与高黎贡遥夹者,意龙江从此去。

西坞甚豁,远见重山外亘,巨壑中盘,意即南甸所托也。时雾黑莫辨方隅,而村人不通汉语,不能分晰微奥。即征其地名,据云为凤田总府庄,南至罗卜思庄一日余,东北至马鹿塘在二十里外,然无确据也。夜以所携米煮粥,啜之而卧。

初七日阴雨霏霏,饭后余姑止不行。已而村人言天且大霁,余乃谋所行。念马鹿塘在东北,硫磺塘在西北,北山之脊,昨已逾而来,西山之脊,尚未之陟,不若舍马鹿而逾西脊,以趋硫磺塘,且其地抵州之径,以硫磺塘为正道,遂从之。土人指余从村后西北向大山行。余误由直北,一里余,下涉一涧,溯之北上坡,一里余,又下涉涧。其处一涧自西峡崩崖来,一涧自北峡崇山来,涉其西来者。又北上坡半里,路复分岐,一向北峡,一向西峡,皆盘其上坡。余从其北峡者,二里,路渐湮消失。已北下,则其涧亦自西来,横堑于前,虽小而颇深,藤箐蒙塞,雨雾淋漓,遂不能入。乃复出,至岐口,转向西峡。一里,路亦渐湮,其南崩崖下嵌,即下流之所从出,而莫能逾焉。复出,从岐口南涉其涧,从涧南又得一岐西上,其路甚微。一里,北逾一坡,又北一里,即崩崖西对之坡也,其上皆垦崖,而仍非通道。

蹑之行,一里,上西顶。

顶高云黑,莫知所从,计返下山,乃转南行莽棘中。

湿茅壅yong堵塞箐,踯躅东南向,二里,渐有径,下眺凤田所宿处,相距止二三里间。

更南半里,得大道西去,遂从之。西循北山行一里,得耕者在坡下,问之,始知其上有小寨,名椤图,即从杨广哨入州正道矣。乃亟西北上,蹑坡一里,有二茅当峡坪间,是为椤图寨。由寨后更蹑峻而北,半里,登冈。西望盘壑下开,水田漠漠,有溪流贯其中,壑西复有崇山外峙,其南又起一崇山,横接而南,交接之中,似有水中贯而去。又北上一里半,遂凌大脊。北下回峡中,半里,一村庐倚南坡,是为杨广哨。从此西北下峡底一里余,有小溪自东北坠西南,其嵌甚深,乃从昨所度崩崖南岭分坠而成者。涉之西北上,复一里余而跻其脊,余以为即从此缘脊上北大峰矣,而孰意犹中界之支也。半里越脊,又即北下峡底。一里余,有大溪自北南坠,皆从石崖中破壁而去,此即清水朗东溪也。水嵌峡底甚逼,横独木渡其上。余宁木下涉水,即西北上坡。始循崖石,继蹑陇脊,一里余,转而东北上,一里跻峰头。由峰头西盘半里,复随峡北行。其峡颇平,行其中一里余,当其东西分峡处,有村庐倚其中,是为陈播箕哨。从哨北即西北下,二里,循南山而西,一里,有村庐当坡,是为竹家寨。由寨东向北行,寨后复起一峰,有峡横其中,路分为二:循北峰直去,为腾越、南甸大道;穿北峰南峡而西,为硫磺塘道。

余乃舍大道从横峡西行。半里,忽坠峡西下。其峡甚逼,而下甚峻,坠级历坎,与水争隘。

一里余,望见西峡自北而南,一溪贯其中,即矣罗村之水,挟水尾山西峡而南者。溪西之山,岦屼南踞,是为半个山。按《一统志》有罗苴冲,硫磺塘在焉,疑即此山。然《州志》又两书之,岂罗苴冲即溪东所下之山耶?

又西下半里,直抵溪上,有二塘在东崖之下,乃温水之小者。其北崖之下,有数家居焉,是为硫磺塘村,有桥架溪上。余讯大塘之出硫磺处,土人指在南峡中,乃从桥南下流涉溪而西,随西山南行。时风雨大至,田塍滑隘,余踯躅南行,半里得径。又南一里,则西山南迸,有峡东注大溪,遥望峡中蒸腾之气,东西数处,郁然勃发,如浓烟卷雾,东濒大溪,西贯山峡。先趋其近溪烟势独大者,则一池大四五亩,中洼如釜,水贮于中,止及其半,其色浑白,从下沸腾。作滚涌之状,而势更厉,沸泡大如弹丸,百枚齐跃而有声,其中高且尺余,亦异观也。时雨势亦甚大,持伞观其上,不敢以身试也。其东大溪,从南下,环山南而西合于大盈;西峡小溪,从热池南东注大溪。小溪流水中亦有气勃勃,而池中之水,则止而不流,与溪无与也。溯小溪西上半里,坡间烟势更大,见石坡平突,东北开一穴,如仰口而张其上腭,其中下绾如喉,水与气从中喷出,如有炉橐tuo风箱之类鼓风煽焰于下,水一沸跃,一停伏,作呼吸状。跃出之势,风水交迫,喷若发机,声如吼虎,其高数尺,坠涧下流,犹热若探汤。

或跃时,风从中卷,水辄旁射,揽人于数尺外,飞沫犹烁人面也。余欲俯窥喉中,为水所射不得近。其龈齶e之上,则硫磺环染之。

其东数步,凿池引水,上覆一小茅,中置桶养硝,想有磺之地,即有硝也。又北上坡百步,坡间烟势复大,环崖之下,平沙一围,中有孔数百,沸水丛跃,亦如数十人鼓煽于下者。似有人力引水,环沙四围,其水虽小而热,四旁之沙亦热,久立不能停足也。其上烟涌处虽多,而势皆不及此三者。有人将沙圆堆如覆釜,亦引小水四周之,虽有小气而沙不热。以伞柄戳入,深一二尺,其中沙有磺色,而亦无热气从戳孔出,此皆人之酿磺者。

时雨势不止,见其上有路,直逾西岭,知此为半个山道,遂凌雨蹑崖。

其崖皆堆云骈瓣,崡岈嵌空,或下陷上连,或旁通侧裂,人从其上行,热气从下出,皆迸削之余骨,崩坠之剥肤也,所云“半个”之称,岂以此耶?

蹑崖半里,从其南循岭西上一里,渐随峡南转,则其峡自南岭头坠,中有水悬而为瀑,作两叠坠北下,即峡水之上流也。又上半里,遂西逾瀑布之上。复从峡西更西南上一里,渐转而西半里,见大道盘西崖坠处,出南坳去,小径则西上峰顶,渐转北行,盖此即半个山之顶,至此南下为坳,入城之路,当在其东北,不应西去,遂舍大道从小道。西上半里,随峰东向北行二里余,乃西北下,得竹坞村庐。时雨势甚大,避雨庐中,就火沸汤,瀹饭而食之。其处即半个山村也,昔置镇彝关于路次,此为屯哨,今关废而村存云。由其东下坡,随峡东行里余,与南来大道合。随西山北转而行,于是水尾西溪即从此峡南下硫磺塘矣。

北行二里余,复陟**之坡。

行坡峡中,五里稍下,又一里面绮罗村在东坡下矣。时已薄暮,遂舍入州大道,东里余,宿李虎变家。虎变以骑候于马鹿道中,不遇,甫返,煮竹鼯wu相待。

初八日大雨,不成行,坐李君家作田署州《期政四谣》,以李君命也。

初九日大雨,复不成行,坐李君家录《腾志》。

初十日雨不止。既午稍霁,遂同李君联骑,由村西半里,横陟半个山、南甸大路,经南草场,半里,西上岭坡,乃来凤南度半个山之脊也。来凤至是南降而下伏,脊间中洼为平塘而不受水。洼之西为金银堆,即南度之脊。洼北半里,有坪倚来凤而南瞰半个山,乃昔王尚书骥驻营之处,《志》称为尚书营。

陟坪北半里,有路横沿来凤峰南,西越金银堆,出芭蕉关。

芭蕉关西通河上屯、缅箐之道,州西跌水河路,不若此之平,昔兵部郎中龚永吉从王公南征,有“狭转芭蕉关,难于橄榄坡”之句。从此复转骑,循来凤东峰而北,八里,乃还官店。迨晚复雨。

十一日雨不止,坐官店。上午,李君来。下午,雨少止,泞甚,蹠zhi踩踏泥往潘生家,不遇;以书促其为余买物,亦不答。

潘生一桂虽青衿秀才,而走缅甸,家多缅货。时倪按君命承差来觅碧玉,潘苦之,故屡屡避客。

十二日雨,坐店中。李生以《期政四谣》私投署州田二府,不答。

十三日雨时止时作,而泥泞尤甚。李生来,同往苏玄玉寓观玉。苏,滇省人本青衿,弃文就戎,为吴参府幕客。先是一见顾余,余亦目其有异,非风尘中人也。苏有碧玉,皆为簪,但色太沉。余择四枝携寓中,后为李生强还之。

十四至十八日连雨不止,坐寓中,不能移一步。潘捷余以倪院承差苏姓者,索碧玉宝石,窘甚,屡促不过余寓,亦不敢以一物示人,盖恐为承差所持也。幸吴参府以程仪惠余,更索其“八关”并“三宣”、“六慰‘’诸图,余一一抄录之,数日无暇刻,遂不知在寓中,并在雨中也。潘生送翠生石(翡翠)二块。苏玄玉答华茶竹方环。

十九日晨,雨少止。

觅担夫,以连日雨泞,贵甚。

既而雨复作,上午乃止而行。店人欲掯ken刁难余罗一端,不遂,与之閧hong斗争而后行。

由东街,始泞甚,已而渐燥。

二里,居庐始尽,下坡行塍中。

半里,连越二小桥,水皆自东南来,即罗汉冲所出分流之水也。又二里余,为雷打田,有数家东向。

从其前转而东行里余,又过一小亭桥,其流亦自东南向西北者,乃黄坡泉所溢也。

又东里余,抵东坡下,停担于酒家。

问大洞温泉道,土人指在东南山坳中,此去尚有数里。时天色已霁,令担夫与顾行待于其家,余即循东山而南。

二里,过土主庙。庙倚山西向,前二柏巨甚。又南二里,路歧为二:一南循山麓,为黄坡道;一东南上坡,为趋温泉道。乃从上坡者,南一里,登坡嘴。西瞰山麓,有泉西向溢于下,即黄坡之发源处也。

于是东转,有路颇大,横越之,就其东南小径。一里,渐上坡,折而东北。睨温泉之峡,当在其南,中亦有峡南下,第茅塞无径,遂随道西北上。

一里,其道渐高,心知其误。有负刍喂牲口的草者二人至,问之。曰:“此入山樵道,可通芹菜塘者。温泉在南,尚隔一峰。”遂与之俱返,一里,下至茅塞之峡,指余南去。余从之,横蹈峡中,既渐得小径。半里,忽有峡从足下下坠而西,其上石崖骈突如门。从其东又南半里,逾坡而下,其峡始大,有水淙淙流其中,田塍交潆之,即大洞村之后峡也。有大道从峡中东上,又南下半里,从之东。半里,上一坡,大道东北上,亦芹菜塘道;乃从坡东南下,半里,及溪。又东溯溪半里,则溪流奔沸盘石中,右一崖突而临之,崖下则就石为池,而温泉汇焉。其池与溪同峡,而水不关溪流也。崖石叠覆如累棋,其下凑环三面,成一小孔,可容一人坐浴。

其后倒覆之石,两片下垂而中划,如所谓试剑石,水从片石中淙淙下注,此温泉之源也。池孔之中,水俱不甚热,正可着体。其上更得一亭覆之,遂免风雨之虑矣。时池上有十余人共浴,余恐其旁有石洞,姑遍觅之,不得,乃还浴池中。

又三里,随山之西嘴抵黄坡,转北一里,过麓间溢水之上。又北三里,乃入来时分岐处。又西北四里,至矣比坡之麓。促挑夫行,以晚辞,遂止。

二十日晨起,饭而登坡,雨色复来。平上二里,峻上八里,抵岭头。又平行岭上四里,又稍下一里,过芹菜塘。

复东上坡,半里而下,半里过木厂,又下二里,过北下之峡。

又东上三里,至坡脊。平行脊间,一里至永安哨,五六家当坡间而已。又东南半里,逾岭脊而下。一里,有水自北而南,路从之。半里,乃东陟坡,平行脊上。三里,至甘露寺,饭。

从寺东下三里,至赤土铺桥,其下水自南而北,即大盈江水也。

《一统志》谓大盈之源出自赤土,其言不谬。桥东复上半里,有四五家当坡坳,为赤土铺。铺东又上半里,遂从岭脊东南行。一里,有岐南去,为猛柳道;余仍东南,三里,乃东下,又十里而止于橄榄坡。时才午,雨时下时止,遂止不前。

二十一日平明起饭。自橄榄坡东下,五里,抵龙川江西岸,过巡检司,即下渡桥。西岸峻若堵墙,乃循岸北向叠级,始达桥。桥东有阁,登之可眺江流夭矫之势。又南向随东岸行半里,东向平上者一里余,始曲折峻上。五里,过茶房,僧舍无一人。

又峻上三里,过竹笆铺。

又上七里余,饭于小歇场。又上五里,过太平辅,又平行入坞。二里余,有水自北涧来,涉之,遂东上。

其上愈峻,两旁皆竹石深翳,而风雨西来,一天俱漫,于是行雨浪中。三里,逾一最高之岭,乃屡上屡下,屡脊屡坳,皆从密箐中行。七里抵新安哨,两三家夹岭头,皆以劈藤竹为业。时衣湿透寒甚,就其家烧薪烘之。又二里余,抵分水关,有五六家当关之东。余乃就火炙衣,贳shi赊欠烧酒饮四五杯乃行。

天色大霁,路磴俱燥,乃知关名分水,实分阴晴也。于是东向下者八里,始就东行之脊。又二里,过蒲满哨。又平行岭上,东十五里,宿于磨盘石之卢姓者;家有小房五六处,颇洁。

二十二日平明饭而行。

其下甚峻,曲折下者六里,及岭北之涧。是岭自蒲满哨分大**,左右俱有深峡夹流,来时从南峡上行,至此坠北峡之口过,涉北涧,又越北岭**之嘴,共一里余而过八湾。八湾亦有数家居坡上,人谓其地暑瘴zhang湿热的空气为甚,无敢置足者。

于是东向行平坡间,十二里抵江,则怒流奔腾,势倍于来时矣。

乃坐巨树下待舟,观洪流汹涌,竞渡者之纷纭,不啻从壁上观也。俟久之,乃渡而东上坡。三里,抵北山之麓,循坡东行。五里,逾南下之嘴,得一桥跨涧,是为箐口。于是渡涧入峡,循涧南崖东向上,二里,过一碑,即来时所见盘蛇谷碑也。又东三里,过一西来枯涧。又二里,南折而北,乃逾其北突之嘴而东,遂东南渐上,其峡遂曲折掩蔽,始不能西见高黎贡峰矣。又南六里,抵杨柳湾而饭。

乃逾南来之峡,溯东来之流,二里,有桥跨涧,西度之。从涧西溯管上,又一里,为打板箐,有数十家当涧西。又东北四里,过平度之脊。其脊度峡中,乃自北而南,即从冷水箐西度蒲缥,又北过此,夹蒲缥之水北出而入潞江者也。是日热甚,得一荫辄止而延飕纳凉,数息树边,不复问行之远近矣。过脊东下一里,止于落马厂。时才下午,以热甚,担夫不前也。

二十三日平明,从落马厂东行。三里,逾**之山嘴而南,又一里余,有一庵倚西山之上。又南四里,过石子哨,始南下。二里余,望温泉在东山下,乃从岐东南下。二里余,转而北涉北流一涧,又半里,东从石山之嘴,得温泉焉。其水温而不热,浑而不澄,然无气焰,可浴。其山自东山横突而西,为蒲缥下流之案也。浴久之,从涧东溯流二里余,抵蒲缥之东村,蒲人,缥人,乃永昌九蛮中二种。饭。以担夫不肯前,逗留久之。乃东二里上坡,五里,迤逦上峰头。又平行岭夹,一里稍东下,有亭桥跨峡间。时风雨大至,而担夫尚后,坐亭桥待久之,过午始行。

又东南上坡,逾坡一重,转而北,又逾坡一重,共六里,过孔雀寺。又东上坡五里,直蹑东峰南突之顶。此顶自北而南,从此平坠度为峡,一冈西迤,乃复起为崖,度为蒲缥后山,北去而夹蒲缥之涧,南去而尽于攀枝花者也。又东一里稍上,复盘一南突之嘴,于是渐转而北,二里,有公馆踞冈头。乃北下一里,而止于冷水箐。时方下午,以担不能前,遂止。见邸榻旁有卧而**者,乃适往前途,为劫盗所伤,还卧于此。被劫之处,去此才六里,乃日才过午,而盗即纵横,可畏也。

二十四日雨复达旦,但不甚大。平明,饭而行。随东行之箐,上其北坡,三里,循嘴北转。二里渐下,一里下至坳,即昨被劫之商遇难处也。其北丛山夹立,穿其峡行三里,再过一**之坡,其水始北下。随之北二里,下至坳洼中,乃东转而上。

一里,过坳子铺,觅火把为芭蕉洞游计。

又东半里,过冈头洼地,遂转北下。三里余,越一坡脊,过洼中汇水之崖。崖石上插而水蓄崖底,四面俱峻,水无从出而甚浑。由其南再越脊而下,一里余,至芭蕉洞,乃候火于洞门。担夫摘洞口黑果来啖,此真覆盆子也;其色红,熟则黑而可食,比前去时街子所鬻yu黄果,形同而色异,其熟亦异,其功用当亦不同也。

黄者非覆盆。

覆盆补肾,变白为黑,则为此果无疑。

火至,燃炬入洞口始向北,即转东下四丈余,至向所入昏黑处,即转北向,其下已平,两崖愈狭而愈高。

六七丈,更宽崇,一柱中悬,大如覆钟,击之声鋐鋐hong通“宏”然。其处盖不特此石有声,即洞底顿足,辄成应响,盖其下亦空也。又入五六丈,两崖石色有垂溜成白者,以火烛之,以手摩之,石不润而燥,纹甚细而晶。

土人言,二月间石发润而纹愈皎茁,谓之“开花”,洞名“石花”以此。石花名颇佳,而《志》称为芭蕉,不如方言之妙也。更北路尽,由西腋透隙入,复小如门。五丈,有圆石三叠,如幢盖下垂,又如大芝菌而三级累之者。从其下复转而北,其中复穹然宏耸。又五六丈,西北路尽,洞分两岐:一南上环为曲室,三丈而止;一北入降为坠道,七丈而止。

是洞曲折而旁窦不多,宛转而底平不,故游者不畏深入,使中有通明之处,则更令人恍然矣。出至向所入昏黑北转处,今已通明。见直东又一岐,入,有柱中间之,以余炬入探其中,亦穹然六七丈而止。出,从洞门外以余炬入探西崖间小窦。其窦北向悬壁间,其门甚隘,而中亦狭而深,秽气扑人,乃舍之。出洞,下百余步,抵坑峡下观水洞。水洞,即此洞之下层也,虽悬数丈,实当一所,前b中入有声,已知其下之皆空矣。洞前亦东向,稍入,亦曲而自北来,与上洞同一格,但水溢其中,不能进也。由此东折而北,共里余,抵卧狮窝村,饭于村妇家。

北三里,过一村,即东上堤,是为大海子。随海子南堤东行,二里下堤,又东一里为沙河桥。其桥五巩,名众安桥。

越桥东,即从岐西北循山行。二里,过胡家坟,为正统间挥使胡琛墓。墓有穹碑,为王学士英所撰,又一碑,乃其子者,则王翰撰时之文,与吾家梧塍之陇,文翰规制颇相似,其颓芜亦相似也。其一时崇尚,穷徼jiao边界薄海,万里同风,至荆棘铜驼残破的景象,又旷代无异,可慨也!

其墓欲迎水作东北向,遂失下手砂,且偏侧不依九隆正脉,故胡氏世赏虽仅延,而当时专城之盛遂易。

永昌,故郡也,胡氏时适改为司,独专其地。令复为郡,设流官,胡氏遂微。土人言,胡氏墓法宜出帝王,为朝中所知,因掘断其脉。余按,凿脉乃诸葛南征时所为,土人误耳。更循山而北,一里,上一东盘之嘴。于是循冈盘垅,甃石引槽,分九隆池之水,南环坡畔,以润东坞之畦。路随槽堤而北,是堤隆庆二年筑,置孔四十一以通水,编号以次而及,名为“号塘”,费八百余金。遇有峡东出处,则甃石架空渡水,人与水俱行桥上,而桥下之峡反涸也。自是竹树扶疏,果坞联络,又三里抵龙泉门,乃城之西南隅也。城外山环寺出,有澄塘汇其下,是为九隆池。由东堤行,见山城围绕间,一泓清涵,空人心目。池北有亭阁临波,迎岚掬翠,滟潋生辉。有坐堤垂钓者,得细鱼如指;亦有就荫卖浆者。惜有担夫同行,急于税驾,遂同入城。半里,北抵法明寺,仍憩会真楼。而崔君亦至,崔,江西人,寓此为染铺。前去时从磨盘石同行,抵腾依依,后复同归,以担夫行迟,至蒲缥先返。余迟一日至,故复来此看余。

遂与同入市,换钱畀给夫,市鱼烹于酒家,与崔共酌。

暮返楼。夜大雨。

二十五日晓霁。崔君来候余餐,与之同入市,买琥珀绿虫。又有顾生者,崔之友也,导往碾玉者家,欲碾翠生石印池杯,不遇,期明晨至。

二十六日崔、顾同碾玉者来,以翠生石界之。二印池、一杯子,碾价一两五钱,盖工作之费逾于买价矣,以石重不便于行,故强就之。

此石乃潘生所送者。先一石白多而间有翠点,而翠色鲜艳,逾于常石。人皆以翠少弃之,间用搪抵上司取索,皆不用之。余反喜其翠,以白质而显,故取之。潘谓此石无用,又取一纯翠者送余,以为妙品,余反见其黯然无光也。今命工以白质者为二池,以纯翠者为杯子。时囊中已无银,以丽江银杯一只,重二两余。

畀顾生易书刀三十柄,余付花工碾石。是午,工携酒肴酌于北楼,抵晚乃散。

二十七日坐会真楼作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页 目录
新书推荐: 少爷归来,高冷学姐急着倒贴 权利巅峰,没点背景怎么行? 旺夫农家女:陛下,去种田 红尘医圣:我无敌了,你们随意 帝将杀 暴君的心尖宠娇又飒,得宠 测试111 重生马甲:大小姐A爆全球 重回80年代:从深山打猎开始逆袭 你有天眼不去乱看,又去捡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