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宫中传丧(2/2)
依照大殷典制,皇帝大丧,除去首夜官员及宗室女眷入宫举哀,次日梓宫奉安后方才会正式昭告天下,接着三天在京所有官员宗室命妇朝夕哭临、焚香、奠酒,宗室至亲二十七日内斋宿内廷。官员之家服丧百日,禁嫁娶作乐,民间百姓服丧二十七日,停嫁娶一月,停屠宰四十九日,京都各寺观敲杵鸣钟三万响。其余例如宫中大小佛事、丢纸之类的典仪不胜枚举。
反正皇帝大丧能折腾死人,跪地时间长,哭得声嘶力竭且不能讨水吃饭,那些个年高体弱的,累出病来甚至累死都是常有的事。
凌妆知道宫中规矩严,膝盖上绑棉布垫之类的东西被发现了是大不敬,别的也帮不上他们,遂命人去库房支领了些药材,做了数十瓶便携的药丸,别的不说,颇有充饥生津之功效,到晚间孙太妃等回来,一个个累得直打晃,她送了去,只说是江南药堂的秘药,之后时日,这些个药丸帮了沘阳王府各人的大忙。
因夜间还要入宫斋宿,裘王妃等也累得撑不住,各自回房将歇片刻,独留凌妆在孙太妃跟前服侍,她见太妃气色很是不好,不由忧心忡忡。
太妃反而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傻丫头,外祖母是经过大阵仗的,宫中的皇后妃子薨了,也曾实打实跪过来的,只是年纪大了不中用,歇口气便好,你不用担心。”
凌妆在床榻上蹲下:“外祖母快别说话,赶紧闭目养神。”
孙太妃道:“我嗅多了那香囊,脑子清明得很,身上虽乏,却是半点睡意也无,有你陪着说说话,倒也好。”
凌妆想了想,起身坐到床沿替太妃拿捏起腿来。
太妃撑目一愕,随即觉得酸涩麻木的老腿上像过了电般,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纾解快感。
她挥挥手,令其余侍奉的人退下,面上渐渐露出和缓的微笑,喃喃道:“你这般兰心蕙质,真是鸿儿的福气,昨夜里内宫已先明颁了先帝的遗诏,魏王不日登基,他素来赏识亲近你舅舅,咱们家想来可顺遂一朝,只是王府没个子嗣,是我和你舅舅的心头刺,便要过继,按宗室规矩定要过继他容家骨血,你舅舅同我商量,有心想过继鸿儿,这便要皇帝的旨意。外祖母期盼多年,等到他日求得圣旨,鸿儿与你终身有靠,我便死也瞑目了……”
凌妆心中千回百转,听孙太妃的话,一心为苏锦鸿考虑,定然不知沘阳王暗地里那点心思,但此刻太妃的话令她无法接嘴,恍惚间似疑将幻,冥冥中有什么捉摸不定,心底更存隐忧,不过一切都无法宣之于口,愣怔片刻,只能道:“外祖母说什么话来?想要急死晚辈们么?”
孙太妃却无了声息,明明说脑子清明毫无睡意的人,竟含笑睡着了。
凌妆知太妃半生艰辛,出身寒苦,未成年便被家里卖入伢司,旋即转卖入王府成为专司庭院道路扫除的贱役奴婢,少女时出落得袅娜娟雅,偶然入了鲁成王的眼,春风一度珠胎暗结。
鲁成王是个内敛守旧的人,当初贪图美色将孙氏扶为贱妾,孙氏生下一子二女,新鲜劲过了,他倒又嫌弃她出身低,很快也便失了宠。
幸亏失宠得早,鲁成王死之后孙氏才没受王妃的打击,何况沘阳王少年得志,开府另封,她才算熬到了头。只是儿女缘却浅,前头一个夭折的女儿不算,丹郡主也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内中心酸,大约只有做母亲的人才知道。
凌妆望着她沧桑却又平和的睡颜心头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