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 第8节 以何为业(1/2)
那只鸡还是被杀了,和着味道浓郁的香料炖在一起,摆在拆下来的门板上。这临时搭起来的餐桌上的肉食还有一碗鲤鱼,一盘香肠腊肉和一盘不知什么动物,野味的气息十分浓郁。餐桌上没有海产品,想来是海洋捕鱼和运输都不发达的缘故。蔬菜倒是很丰富。刨干净的新鲜木头表面让刘遥对卫生状况很放心,却让梅先卓十分别扭,因为只有葬礼上才用没有油漆过的白木家具,所以梅先卓无论如何不让用那两张桌子。
屋檐下挂起两只灯笼,昏暗的光线照着院子里的两张门板做的临时餐桌,梅先卓带着孙正刚和高管家,还有几个男人,拉着刘遥坐一桌,女眷们和老人坐了另外一桌。白天在院子里当工作台用的两张大方八仙桌,还放在原来的地方,虽然上面空荡荡,但显然没有机会再做餐桌。桌子刨过以后,露出本来的木色,竟然是花梨木。实际上这里的家具几乎都是花梨木打制。此时的海南还很容易得到这种坚硬不易变形的木材,自然成为制造家具的首选。
刘遥喝了一口米酒,嚼着鸡肉问道:“刚才大坛子里蒸的就是这个?”这是一种风味类似黄酒的发酵酒,口味略甜,酒精度大概刚过10度。“是的刘先生,这是弊乡的特产,外乡人都爱来买。说起来做法还是苗人传授的呢。”高管家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回答道。
累了一天,刘遥确实是饿了。要了一碗饭,埋头大吃起来。梅先卓没怎么动筷子。高管家也吃的不多,一方面是他坐在门板长的一头,夹菜十分不方便。刘遥看看高管家艰难地夹菜,才注意到两张桌子闲置在一旁,正要询问,梅先卓缓缓说道:“刘先生,我看你一家都通医术,女眷也大气非常,就连千金也颇有处变不惊的风度,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家,只是言谈举止与我大明人士殊为不同,这来历必定大异于常人。”
“这个……”刘遥笑笑,想着谈吐举止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办法速成,自然是假装不来的,就算是方言,这会儿的宁波话跟来时的世界所说的多半也不太一样,不要说自己这个所谓的新宁波人,就算在宁波土生土长的老婆,口音也多半对不上号,所以要为自己的故事找点支持下的证据,还真困难。想到这里,定了定心,双手举杯敬了一杯酒,缓缓说道:“梅先生,你我相遇,也是有缘。我所说的经历确实不都是真的,然而并非有意向先生隐瞒或者欺骗,而是真相实在太过奇特,很难说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在下并非为非作歹之徒,也没有亏欠任何人,实在是发生了极其奇特的事情,今后有机会时,一定向先生说明清楚。”
梅先卓点点头说道:“你的经历一定非常奇特。就算游历海外,也不至于不知道不施油漆的白木桌子只有白事才用吧。看你们一家人,男的不会拱手,女的不会万福。要我说句冒昧的话,你们不仅是流落海外,简直就是孤身在番邦长大的一样。”
刘遥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我说的祖籍明州府,从小海外经商,遇险流落贵地的说法,梅先生多半不怎么相信。可是你看我,确实不像是大明中土人士,对吧。我这一家的经历,比孤身一人在番邦长大还要奇特。只是确实很难与兄台说清楚。”
梅先卓不再纠缠刘遥的来历,也双手举杯敬了一杯酒,说:“对刘先生的人品,在下没有怀疑。在下也相信刘先生必是出身显赫,谦谦君子,身怀绝技,可做一番事业。不知先生是否打算在弊乡常住?只怕穷乡僻壤留不住先生。若愿意停留,在下可略尽绵薄。”
这个时代,不要说通医术的人非常稀少,就算是能写会算,都是重要人才了,尤其在偏远的海南。刘遥正在琢磨是在梅家住下,还是在梅家的支持下到县城里去发展,沉吟着一时没有回话。梅先卓急忙说道:“兄台何去何从,自然不能强求。若是还要去往它处,我也准备了一些银两答谢先生为小犬医治伤患,还请先生不嫌微薄。”说着让高管家搬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柚子那么大一堆银子。
刘遥虽然不知道这一堆银子在这个时空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几万还是几十万钞票,但是梅家的诚意已经十分明显。于是拱手说道:“不瞒先生,我不是偶然来这里的,就是打算在贵乡住下。至于原因,也是难以说清,你就当是我不得不遵从的一个愿心。”
“那先生愿以何为业?可是打算开个医馆?若是一时难以决断,便在寒舍住下来,谋定而后动。”
“我虽懂得一些医术,奈何挂一漏万,所学不精,何况物料不齐,诊断和治疗都无法开展,恐难以此为业。我倒是打算买些田地,种点粮食,有机会时再开些工场。”
“刘兄打算确实不错,稳扎稳打。那医馆虽养家有余,但要想有所发展,实非种地和工场莫属。”梅先卓赞许道,双手握着酒壶斟满了刘遥的酒杯,又双手举杯向刘遥敬酒,仰头喝干,放下杯子才又说道:“只是恕我直言,这需要不少本钱,看兄弟一身干干净净,不像带了钱的样子。”
“所谓人不可貌相,我虽身无长物,但还是藏了一点东西。”刘遥笑眯眯地朝女儿招招手。
刘满一边走过来一边不停摇着扇子,显然对这个时空的礼仪完全没有概念。刘遥忙按住她的手,吩咐道:“把珠子拿出来。”同时把自己装了几块鸡肉的饭碗递给女儿。就算光线昏暗,也能看出一只鸡的主要部分都在这张桌子上,旁边女人们那一桌估计就剩下些爪子脖子了。刘遥很注意不多夹菜,节省着吃,在自己碗里给妻子和孩子留了一些。梅先卓跟高管家对望了一下,吩咐道:“让厨房再切点腊肉来下酒。”刘遙忙道酒饭已足,不必再添。
那一立方米的空间里放了两颗大大的珍珠,吃饭前就取了出来,放在刘满的随身荷包里。根据专家小组的意见,这个时空里单位重量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珍珠。汉族一直很喜欢珍珠,对翡翠的喜爱是清朝逐渐培养起来的习惯。
硕大滚圆的珍珠一拿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梅先卓的神情更加慎重起来,轻轻说道:“如此宝物,就算县里也无人买得起吧。”琢磨半晌,才又说道:“如此相同的珠子,若是两只配对,可卖三百两,若是单独一珠,只可卖百两。但本县能买一对之人应是没有。便是县令大人,也最多买下一只。愚兄有两个方法,供贤弟参详。一则去琼州府里,或者广州府里售卖。只是路途遥远,恐生事端。二则,可以分拆两珠,就近售卖。”
“此间田地,大约多少一亩?”
“水田约八、九两,旱田约二、三两。”
“然则相烦梅兄,就在此县帮我把珠子卖了吧。若是能成对卖固然好,不能便拆了卖吧。去到琼州和广州府上,或可成对卖掉,或亦需分拆,何必多费周折冒险去试?”刘遥回答道。在这个时空一段时间之后,刘遥已经可以带几分当地口音,说话也文白夹杂起来。
“如此也好。”梅先卓吩咐妻子收好珠子,再斟满酒杯,举杯敬酒。刘遥仰头喝干,突然想到现在人也治了,珠子也交出去了,若是对方有点坏心,那也没啥顾忌了,于是对梅先卓道:“日间疲惫,晚间我还要照看令郎,喝了此杯就不喝了罢。此后旬日,都要悉心照看,以免反复,还要请兄台收拾偏房一间,供我家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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