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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上时,二人共处同一车厢,徐子期拿话试探之时,视线在她胸前腰后一逡巡,果然发现了数点墨痕。及至两人看账本时,徐子期假装替她拿椅子,微微俯身,先是闻见一阵轻浅墨香,正与那御墨香味一般无二,之后起身之时,又忽地瞥见她那雪白颈间带着暧昧红痕,虽被衣领及发丝遮住,但徐子期的目光,又是何等锐利,一眼即明。
这样一来,徐子期心下便有了较量。从阮二娘后来的言谈表现,及对他种种试探的回应看来,徐大郎明白,阮流珠委身官家,与那人偷情,多半是有难言之隐。至于徐道甫的死,与她和官家是否有关,徐子期却懒得多想。
先前他除夕夜审柳莺,自言与生父有隙,这并不是为了诓柳莺而现编的谎,而是真有其事。徐子期生母的死,确与徐道甫及他那眼中只有儿子的娘有关,这也确实是徐子期早早离家从军的缘由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真心想要报效家国。
徐子期与徐道甫无甚父子情分,十数年来拢共没见过三五面,先前在送丧报的人面前表现得愤慨,更多的是为阮秦等人之举而愤慨。之于徐道甫,徐子期也只是觉得他——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下圈套。
流珠回答之后,徐子期观察了她一会儿,知她说的不是假话,心里不由接着道:这般看来,那花太岁潘湜多半是看上了她,可她要么是不知,要么是无意。
两人用过了饭,香蕊来收拾碗筷,流珠则笑着对徐子期道:“这都快二月了,离蔡氏散馆的入学考试只余下一月,如意和瑞安,每日里都十分刻苦。你若有功夫,不如多多激励下这两个小的。徐小将军老板着张脸,孩子们也不好与你亲近。”
徐子期微微一笑,挑眉沉声道:“二娘与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才合适。若是两个都好亲近,孩子便会不知方寸。二娘起的没我那么早,却是不知,这些日子,我一直带着瑞安锻炼拳脚功夫,这不算亲近么?”
流珠的本意是想让他也鼓励下如意,毕竟徐子期对待这俩小的,实在有些厚此薄彼。虽说这在古代是十分正常的事,但是流珠眼见着如意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失落,这心里头,也有些不大舒服。
徐瑞安勤奋,但实在是没有天分,而徐如意,既刻苦,又天赋极高,但就可惜是个女儿身。流珠先前考过徐如意一番,发现她背书背得极快,相当擅长总结方法,而在算术上面,更能举一反三,实在是个小天才。
她微微垂眼,温声道:“儿先前啊,路过那蔡氏散馆时,顺路去见了蔡先生。说来也巧,就是灯会上那位摊主,被子期你赢走不少东西的那个。蔡先生听说如意也想考学后,说他觉得没问题,谁都能读圣贤书,但是如意若果真将别的小儿郎挤了下去,那学童的爹娘,或许会多做文章,闹上一出。儿想了想,便说令如意旁听,平时帮先生多做些事,再加些银钱,不占名额,先生便答应了。”
徐子期点了点头,只简单说道:“有心向学,也是好事。女儿家长长见识,日后也好与郎君多些话儿,约莫也不会像她那明慧姐姐一般……”他稍稍一顿,凝声缓道:“吃了混账男人的亏。”
流珠只低着头,微微一哂,没再多说话。徐子期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正欲说些什么,怜怜却疾步走来,声音如黄鹂一般婉转,飞快笑道:“二娘,这可有意思了,荣十八娘递了帖子来,说是要请二娘吃饭。这吃饭的地儿啊,不在酒楼,不在国公府,而在京郊的别庄。说是别庄,可奴却扫听了,那处别庄就是个小女儿国,住的全是织布刺绣的女工。”
流珠来了兴致,收了帖子,只与怜怜笑道:“等的就是她这张贴。听说十八娘是荣尚书的女儿里最会做生意的一个,儿早就说,她做布匹买卖,亦有间成衣铺子,手里面银钱丰厚,又与冯氏日日明争暗斗……若是她不来找儿,那才是奇怪呢。”
徐子期轻啜清茶,微微低头,一双净亮的眼却直直地望着流珠。这阮二娘惯常带笑,便是被他逼得尴尬,也笑得风淡云轻,但是她谈起自己那生意时的笑,与往常那无谓的笑,却是完全不同了。
次日天微微亮时,东方才线鱼肚白,满庭香雾迷蒙,积雪如乱琼碎玉,铺于庭中。流珠睡着睡着,忽觉寒气侵入,愈来愈冷,她辗转反侧,冻得睡不着,便起身加衣。这一看,才发现搁在堂中的烧火盆早熄了火光。
香蕊进来添火,流珠却没了睡意,立在门边看了会儿雪,忽地来了兴致,去了小厨房里,亲自做了些清粥小菜。她正立在灶边,等着粥煮好时,怜怜领着仆侍将新买的菜放了进来,见着她,却是一叹,道:“二娘,奴卖菜回来,经过那榜眼郎的新府,却见着萧捕头立在门口,指挥着捕快抬了个人出来。奴一问,竟是还没过门的新妇自己烧炭死了。据说是家里遭了难,心里头受不了,唉,真是可怜。那秦家往日的富贵,谁都是看在眼里的,神仙也料不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到这副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