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2/2)
梁鉴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从来不会卡着贾琦。
三位参知政事,相互之间私交不错,平时工作也多有照应,这让太上皇欣喜又忧心忡忡的时候,也让下面的大臣们摸不着头脑。
下面的大臣们不独是大行皇帝在位的时候上来的,有的老资格的甚至在当初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是能够进金銮殿的高官了,他们见惯了内阁的参知政事们不和的模样,如今这三位一团和气,互相照应,有事儿多有商量的局面,他们还真不习惯。
也有的不是没有试过跟皇帝甚至是太上皇告状,可皇帝根本就不信,还有太上皇,太上皇得知了消息之后,干脆就把这些人都贬斥了。
太上皇虽然也很不适应,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的朝堂经不起动荡,而贾琦手里的能量也确实让太上皇胆战心惊。
在贾琦得到太上皇的同意,还是在黄河以北大肆购买田地的时候,太上皇就知道,贾琦手里的势力会迎来一个极具的膨胀期。可太上皇万万没想到,贾琦手里的力量竟然会膨胀得这么快。
如果有穿越者在的话,他肯定能够看得出来,贾琦采取的方式就是典型的大农场式的集中经营。虽然没有现代的高新技术,也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机械,可百姓们就是信赖贾琦,有的流民甚至不愿意去看官府的那些送房子送地送农具的公告,直接就去投奔贾琦的庄子。
在贾琦的庄子上,擅长干农活的人自然是干农活,可农忙的时候只有那么几天,其余的日子,这些人可以去庄子上的作坊里找活计干,无论是去纺织作坊里打下手还是去其他作坊里做杂活,都比官府提供的稳当、工钱也拿得多。
更重要的是,给贾琦做活,不怕官府肆意加人丁税!
尤其是这最后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当少帝听说这一点之后,他默默地在窗下坐了很久。
贾琦第一次跟他说起这个时候,少帝也只是听说而已,他根本就不了解,更别说真正理解了。可是当他听到百姓宁可去给贾琦做工,也不要官府提供的房子、田地的时候,少帝比任何人都明白,人丁税,对于百姓来说,是何等的不堪重负。
在思考了整整两天之后,少帝终于点头同意,免除了各地过去欠朝廷的人丁税。
也就是说,像山西省,过去积欠了五十年的人丁税就算了,只要从现在起,把今年的交足就够了。
同时,少帝也在考虑贾琦说的,让女人也纳税的事情来。
贾琦让女人们纳税的时候,曾经受到许多卫道士的攻讦,不说那些瞧不起女人的沙猪们,就连许多开明的官员都摇头不已。女人要缴税,那就意味着要给女人田地,不然她们拿什么缴税。可这天下的田地就这么一点,分给男人都不够了,哪里还能分给女人?
贾琦的理由则是,土地不分给女人,难道就永远够分吗?再者,女人不纳税,所有的赋税就只能压在男人的身上,也就是说原本可以平摊在两个人头上的丁税,如今只能集中在男人一个的头上。女人不纳税,男人可能一个人就只要缴纳九两银子,而女人也开始纳税,那就等于说,男人只要缴纳自己的那部分,也许一年只有缴纳五两六两,也不会那么辛苦。
更重要的是,女人也需要纳税了,自然出去做工也不会被人瞧不起,而只要女人也能挣钱贴补家用,百姓就不会把女婴给溺死了,人口也不会失衡,国家也能更快地恢复过来。
诸位大臣在少帝面前吵成一团,有人说没有这个先例,贾琦就说,唐代的时候,女人就有纳税的权力,怎么就没有先例了呢?有人说,这不符合祖制,贾琦就道,本朝的祖制里面并没有禁止女人纳税这一条,祖制只规定了男人纳税的规则,对女人纳税的规则则是只字未提而已。
诸位大臣们在少帝面前吵成了一锅粥,少帝不得不让这些大臣们停下来,一个又一个地问他们原因。
那些人自然是就事论事,说他们觉得贾琦这道本章有问题。
贾琦却开始跟少帝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除了人丁税税额高昂之外,贾琦还强调,因为太平之年,百姓人家大量溺死女婴,导致民间男多女少,很多男人都二三十岁了还娶不上妻子,这对人口是一个很大的压力,此其一。
其二,女人不缴税的时候,大多数作坊工坊用女人的时候都会迟疑,害怕女工的家人来闹。可如果女人也开始纳税,工坊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跟女工们的家人们说,他们是合法缴税的。而且用女人和用男人相比,用女人更省钱、缴纳的赋税也更少,这样,作坊里面就更愿意用女工,女人将比男人更容易在作坊里找到工作。这有利于保证女人的数量。
京兆府少卿第一个出列赞成贾琦。
每次的战火之后,女人们的数量总是能让朝廷忧心忡忡,而没有女人,人口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上去呢?
人口也是地方官员的一大政绩啊。
对于封建王朝来说,一个国家重要的永远只有两个,国家和人口。
新的律法很快就被通过了。因为没有涉及高门大户的奴婢,因此这道法律并没有遭到多少反对。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国家必须先恢复元气。
就在贾琦绞尽脑汁,跟朝廷上的那些朝堂上的官员们打嘴皮官司、为了让黄河流域和黄河以北的地区恢复繁荣的时候,江南传来了消息,江南乱了。
其实也不是江南乱了,而是金陵乱了。
当初,甄应嘉带着人攻打沪州府,想要俘虏贾琦的时候,就是打沪州府的税银和贾琦的财产的主意,金陵那些豪族们,谁都想发财,谁都不想被落在后面,谁都怕被排除在最后的利益分割之外。所以,包围沪州府的时候,甄应嘉的队伍里大多都是金陵豪族的族长,或者就是金陵乃至是江南某个势力的头头。
结果,甄应嘉都中了招,挂在了天花的威力之下,更别说其他人了。那些人,不是一样感染了天花,就是被贾琦的手下给灭了,就是有侥幸逃回金陵的,也把天花带回了金陵。
很快,金陵也跟京师一样,变成了一座死城。更糟糕的是,京师好歹还是帝都,太上皇和大行皇帝也罢,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加上千百年来的皇权至上的思想,因此除了天花这个恶魔,也没有发生百姓冲击宫城的情况。
可金陵就不一样了,甄家在金陵被称为土皇帝,可他们到底没有皇族的威望,加上金陵知府直接把锅掀到了甄家的头上,那些流民们就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冲进了甄家。别说甄家那些跟副小姐一样的丫头们,就是甄家那些正经的太太奶奶小姐都吃了亏,甄家的库房更是被搬了个一干二净。
据说,甄家那位老太太受惊过度,已经没了。
祁谦立刻就问贾琦:“贾知院,我听说,沪州府就曾经被围困,可有此事?”
贾琦也不否认,直接道:“是的。当时我刚刚接到勤王的诏书,正准备集结水师北上,却得知了甄应嘉领兵前来的消息,如果不是甄应嘉的手下全部披挂又人数众多,我还不会发现不对劲。后来,甄应嘉抢了我在南面的庄子,却不攻打沪州府,我只得寻了个机会带着水师背上,将沪州府的守卫工作交给了马守备和沪王府长史詹大人。”
立刻就有人当众弹劾贾琦。
边上就有人道:“大人这话倒是稀奇了,那甄应嘉既然接到了勤王诏书,为何不直接北上勤王?反而南下去了沪州府?这个甄应嘉本来就其心可诛,与贾知院何干?至于贾知院离开沪州府,也是因为接到了勤王诏书。再说了,贾知院把妻子都留在了南面,现在,马守备和詹大人的能为也是极好的。而事实也证明了贾知院判断无误。”
这位大臣的辩护立刻就引起了一大群臣子的符合。
少帝见状,就开始询问众位大臣的意见,这些大臣们指点江山的时候倒是意气风发,可听说少帝问话,就有人退缩了,他们不敢去南面,不是害怕自己的小身板敌不过天花的威力,就是害怕南面的乱民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只有兵部侍郎站了出来,提醒皇帝不仅要注意金陵,还要注意别的地方:
“万岁,虽然臣没用十足的把握,但是,臣猜测,甄应嘉包围沪州府,却没有选择马上攻城,应该就是他的军伍里面爆发了天花,因此才不得不搁置计划。贾知院能够离开沪州府,实属侥幸。如果臣的猜测属实,只怕天花已经在江南蔓延开了。”
少帝立刻看贾琦,贾琦道:“万岁,太医院诸位大人应该对天花最有权威。”
可是太医院刚刚被太上皇砍了一批人,剩下几位直接就说,他们的医术有限,对天花的钻研不及某某人,然后安慰皇帝:基本上,大多数的传染性疾病都会在冬天偃旗息鼓。现在,冬天已经过去了,南面的天花情况应该得到来了控制。
兵部侍郎立刻就表示,原本他还担心南面会不会有叛乱,如果南面真的大规模爆发天花,那么,南面就是有叛乱,规模也不会很大。兵部侍郎表示,他希望少帝能够派人去南面看一看。
少帝为难了。
因为朝廷里真的派不出什么人来了啊。之前的天花就让京师十室九空,朝廷的官员也出现了大规模的减员,这也是为什么将金銮殿上空了一多半的原因。到现在,金銮殿上都没有补齐了,朝廷哪里有那么多人往下面派啊。
恩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
关于这一点,贾赦这边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谁让他三个儿子都已经是官身,下面的孙子就一个,还小呢。
可贾母听说朝廷要开恩科的时候,就十分关注。
贾母甚至隐晦地表示,希望贾琦为贾宝玉争取一下,让朝廷能够赦免贾宝玉,让贾宝玉参加。
贾琦怎么可能为了贾宝玉去冒险?贾政可是闹出了科举舞弊案呢!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贾琦拒绝了。
贾琦如果不想理会贾母,那还是很容易的。他毕竟是宰相,如今大魏又是百废待兴,贾琦自己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如果他借口公务繁忙,贾母还能把他从内阁揪回家不成?就是偶尔回家,贾琦也是倒头就睡。
贾赦邢夫人都担心死了,又哪里愿意看到贾母这么逼他们的小儿子?
邢夫人是儿媳妇,话还说得委婉些,贾赦则是直接跟贾母说,如果贾母再为了贾宝玉的事儿烦他的儿子,他直接把贾宝玉丢出去。
贾母这才罢了。
贾宝玉不喜欢读书也就算了,可史湘云跟李纨都不高兴。
史湘云是嫉妒林黛玉,她也想跟林黛玉一样,被人捧在手心儿里,金尊玉贵地活着。可丈夫不给力,她的肚子又不争气,还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李纨,她心心念念都是儿子,她一心想让儿子出人头地,在李纨的眼里,这次的恩科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可贾琦不愿意帮忙,就是贾兰从小就很用功,至今都没有放松过功课,李纨又如何能甘心?
李纨就来跪求贾琦了。
贾琦才不理会她呢。他甚至让人告诉李纨,如果她跪死在他的家门口,他直接就告诉街坊邻里、告诉御史台,说李纨要逼他为她的儿子贾兰走动,这才用这种道德绑架的手段,他会彻底的、永远地断了贾兰的路。
李纨这才怕了。
而另一边,贾兰也得到了贾琦命人传给他的话。
李纨的心结,贾兰一直都知道。
在贾兰的心中,母亲一直都过得很苦。当初荣国府里的时光,贾兰已经记不得了,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还不记事儿呢。在贾兰的记忆里面,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就已经分家了,贾琦告御状一事儿,对于贾兰来说,就跟传说差不多。
不,应该说,这个分了宗的亲堂叔在贾兰的心中一直是个传奇。
虽然说贾兰比贾琦小不了多少,可贾兰还在奶娘的怀里抱着的时候,贾琦就已经告了御状了。贾兰在母亲的指点下启蒙的时候,这个堂叔还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透明,等贾兰开始真正考虑进学的时候,这个堂叔就已经投入了林如海的门下。
贾兰还记得,那个时候,母亲就曾嘀咕过,应该是他投入林家姑老爷的门下读书的,这个机会给了这个堂叔根本就是浪费。
然后,没等贾兰找到好先生的时候,贾琦突然参加了科举,然后考中了廪生、举人,之后就被大行皇帝选进了内阁,成为千古以来,绝无仅有的十岁御前侍诏。
曾经,贾兰的确认为自己比贾琦出色、比贾琦更会读书,可是后来,等贾琦考中了举人之后,贾兰就不这么认为了。
贾兰很清楚秋闱的难度。
现在,贾琦已经是参知政事了,贾兰就越发不敢跟贾琦比了。
贾兰知道,这里面固然有大行皇帝的青睐,还有运气的成分,可贾琦一点本事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得到大行皇帝的中用,连太上皇也不可能对他青眼有加。
所以,看到被送回来的母亲,贾兰忽然道:“母亲,我不走科举了。”
李纨的脸当时就褪尽了血色:“你,你,你说什么?”
贾兰道:“我要去投军。”
李纨大急:“你胡说什么?!”
贾兰道:“母亲,您还不明白吗?我们两家已经分宗了,四叔凭什么要帮我们,他允许我叫他一声四叔,已经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了。”
“可是……可是,你可是金蟾折桂的命,却要你去投军,我,这跟割我的心头肉又有什么两样?”
“母亲,投军是我唯一的出路了。毕竟,只有军伍之中才不会在乎祖父,不是吗?再者,我们贾家也是军伍起来的。母亲,我去投军,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可是,那很危险,为娘只有你了。”
贾兰道:“娘,儿子知道。你放心,儿子读书识字,就是进了军伍,也多是在后方做些写写算算的活计。军伍里面识字的人少,读书人更少。儿子读书识字,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