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轩窗?亲惠恩泽(2/2)
“我是反对的,可云姗自己喜欢。”此时此刻,陆承廷心里倒很坦荡,家中兄弟撇开不谈,姐妹几个当中,他真正心疼的只有陆云姗这个庶妹,今日能和三娘子这样畅谈,其实连陆承廷自己都很意外。
“若是两情相悦,太子爷一定也不会辜负云姗妹妹的。”因为知道结果,所以三娘子说的很笃定。
可陆承廷却摇了摇头道,“所谓两情相悦,最终也会抵不过世俗凡物的,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开心的?可是,我同云姗说了,路是你自己选的,如果有一天后悔了,你也怨不得谁,但如果你想抽身了,只要哥哥还有一口气,定助你脱离苦海。”
这,是一个男人的处事方式,是一个男人最可靠的承诺。
三娘子忽然明白了,陆承廷这是在告诉她,不要擅自替别人做任何的决定,哪怕这个人是你最珍惜和疼爱的,如果你真的在乎他,那么就试着去做好她最坚强的后盾。
“我……明白了。”三娘子定睛看着陆承廷,心口有些热热的。
“真的明白了?”陆承廷忽然伸出手,轻拨了一下她鬓边被风吹起的碎发。
“二爷少时离过家吗?”这问题,她还是想问!
三娘子承认自己打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很想问了,犹豫不定是因为她不愿打破现在和陆承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可之所以为何这么好奇他的过往,三娘子想,或许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而陆承廷确是一愣,眉目忽柔,“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不知道二爷的底线在哪儿,二爷若不肯说,那就……”
“我从小是养在建德祖宅的,那几年祖母身子不好,听了风水道长的话想养个八字吻合的男孩儿在身边,正好,那年我刚满周岁,就被父亲送去了建德。”陆承廷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目光如水,声音如磁,平静的令三娘子觉得有些陌生。
“母亲当年也一定是舍不得的。”三娘子低了头,伸手就去牵陆承廷的手。宽大的手掌,带茧的指腹,陆承廷的手从来都是温热生暖的,可偏偏这次,他整个掌心都是凉凉的。
舍不得吗?陆承廷有些出神,他那时还太小,根本就不曾记事,可在建德长大一些后,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乳母和祖母的对话,乳母说:夫人从来一颗心都是在大少爷身上的,大少爷自幼不足,可怜了二少爷,分明也是亲生的啊……
-----------------------------------------------------
这一路交心而下,等三娘子和陆承廷赶到田庄的时候,早已过了未时了。
庄稼人用膳早,踏进庄子的时候,三娘子隐隐就闻到了甜糯的米饭香,惹得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就“咕噜”了两下。
听说新主子来了,两个老庄头带着几个管事的庄仆急匆匆的就从田埂边奔了回来。
看着三娘子井井有条的盘问着两个老庄头关于庄子水田的一应事宜,陆承廷便悠哉背着手踱步出了门。
外面天色渐沉,在田边玩耍的孩子陆陆续续的跑了回来,偶有几声狗吠传来,透墙穿院,却显出了农家的淳朴和安逸。
陆承廷越走就离开庄子越远,终于,暮色中,他止步在了一株低垂的青柳旁。
一阵乍起的风吹来,惹得柳枝微晃不已,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陆承廷的身边就多了一个黑衣男子。
“如何?”陆承廷目不斜视,远眺田埂,早春刚至,水田里洒下的稻苗还没有冒牙,一块块方地,此刻看上去灰不溜秋的,似没什么生机。
“大人,线索断了。”
“断了?”陆承廷一愣,低头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哪儿断的?”
“南召。”黑衣人一垂头,吐了两个字。
南召!
陆承廷抿了抿嘴,伸手折断了眼前一根已经发了嫩芽的柳枝道,“南召深入彝召群山之腹,巫蛊盛行,这线索,你们不要再追了,我会和太子说,让他另外安排人的。”陆承廷做事擅审时度势,什么事儿,若遇着瓶颈了,他不会一味的继续死磕,而是会另辟蹊径。这点,恰好是太子爷欣赏的。
“是!”那黑衣人点了点头,又问,“那么北召那儿是否还要继续?”
“北召继续查,不过你撤十个人出来去一趟关东,盯着八皇子。”陆承廷吩咐。
“属下明白。”
“还有,到了关东,你先去凤春楼找一个叫西厢月的人,他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是!”黑衣人领命叩首,然后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在了无边的暮色之中。
当陆承廷办完了私事慢悠悠的踱步绕回庄子的时候,三娘子正和两个孩子脑袋对着脑袋蹲凑在一块儿不知道在那儿瞧什么东西。
陆承廷好奇的跟着俯身看了过去,原来三个人正在那儿看蚂蚁搬食。
“你瞧,那个就是蚂蚁窝了。”小一点的那个女孩子指了指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声音稚嫩。
“那么远,岂不是要爬好久。”三娘子模仿着孩子的模样,顺口接了一句。
结果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儿竟然哈哈笑道,“你好笨啊,蚂蚁爬的可快了,天黑之前它们肯定就回窝了。三丫,走,回家吃饭去了。”小男孩儿说着,就嫌弃的看了三娘子一眼,然后拉着小姑娘笑眯眯的奔回了庄子。
三娘子站起来的时候脸色极差,谁料一回头竟还看到了正强忍着笑意的陆承廷,她一张脸顿时就全黑了。
“农家的孩子精着呢,可一点儿都不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笨。”陆承廷咳了两下,终于压下了隐隐的笑意。
“二爷就是笑我连个孩子都不如咯?”
“比孩子还是要强一些的。”听着三娘子略带孩子气的娇嗔,陆承廷又笑了,“这两座庄子如何,都问清楚了吗?”
三娘子一听,柳眉微蹙道,“总觉得有点半吊子,两个老庄头都是平溪的老人了,三代皆是庄户,按说应该是很有经验的,可方才我不过就是细问了一下庄子上每月的开销成本和盈利所得,两个人都说的支支吾吾的,这要不就是有所隐瞒,要不就是真的一无所知了。”
陆承廷点了点头,“我们今日是突然造访,他们自然没有提前准备,不过正因为我们来的突然,有些事儿才不会被糊弄过去。”
三娘子赞同道,“方才我一路进去,看着周围一些农户做事也都是漫不经心的,我想,若要打理,可能还要费些时日。”
“这两处庄子原不是你母亲手下的吧?”感觉起风了,陆承廷便上前帮三娘子系上了披风的带子。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流畅,以至三娘子都没察觉出心中忽闪而过的异样,陆承廷就已经微微后退了一步。
下颚有他指腹轻触而留下的余温,陆承廷的身上常年沾着沉香,她猜,应该是熨烫衣物的时候单妈妈给上的熏。
若是搁在以前,三娘子会觉得,一个大男人,这么爱用熏染之物,未免也显得太过阴柔了,但偏偏陆承廷本就太过刚烈强势了,沾了这么点香味,非但没有让他显得太过脂粉,反而还有种君子谦谦之感,宛若谪仙初临,带着飘逸之姿。
“想什么呢?”见三娘子竟怔怔的看着他出了神,陆承廷不禁伸手就点了一下她小巧精致的鼻尖。
三娘子猛的别过了脸,暗中咒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然后才深吸一口气重新看着他故作为难道,“这两处庄子,兴许还要劳烦二爷和余管事了。”
没错,即便秦氏对自己的嫁妆敷衍,即便这样的事儿陆承廷已经看出了端倪,可她却不能明着点头。
但,庄子既已经过到了她许孝熙的名下,那她是不可能让这两处水田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闲着不产的。
可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娘子太清楚自己不是打理田庄的那块料子,所以,既然之前陆承廷已经发了话,既然那个余安接手她的庄子不过是件顺手的事儿,三娘子想,她若是摇头拒绝,也未免就太不识时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