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风雨如晦（1/2）

第二天一早, 江雪就已经准备完毕，布置好重重陷阱等着黄毛的决定。

这一次, 他过来了。

古笼火被他带在身边，身旁的面妖已经折损的七七八八，他自己身上也多了一道明显的伤痕。式神们怎么说也是应对过魔女之夜的，和面妖不是一个档次。如果不是被这世界的恙所克制, 黄毛恐怕还要比现在狼狈十倍。

夜斗跟在江雪身边, 很配合地装出一脸茫然的表情面对黄毛, 仿佛已经真的换代。

螭器被冻在冰里, 江雪把她交给夜斗，夜斗抱着螭器看向黄毛。他那令人厌憎的父亲走上前来，和江雪交换了双方人质。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黄毛没有动一点小手脚。江雪本来预计着黄毛一旦动手就命令夜斗插刀, 将古笼火救回手中。现在他半点幺蛾子都没耍，江雪也就没给夜斗下什么指示。

黄毛她会亲自动手, 不需要夜斗亲手弑父。

然而还是没办法松一口气，出乎意料的顺利一般都是神坑的开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她揉了揉古笼火的头, 准备把他放入式神录。虽然团子看起来极其不安需要安慰，但这实在不是一个安慰人的好场合。黄毛甚至都还没走远，现在极掉以轻心未免太过大意。

安慰也好训斥也好，等真正安全下来再说吧。

古笼火一下拽住了她的衣袖, 看起来极其不安。江雪和他的相处时间不多, 可是每次古笼火都是活泼开朗的, 从没有这样畏缩过，像是惊弓之鸟。

她戒备着黄毛，手上温柔地摸了摸古笼火的脸颊，抱了他一下。

夜斗看见父亲脸上的微微笑容，他经常笑着，然而对于夜斗来说，即使是同样的笑容，他也能从中感受到细微的差别。

他还没来的及转过头看江雪一眼，就已经听到了几个式神的惊叫。

江雪摔在古笼火身上，看似无害的式神抱着她的肩，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更深地刺入她的身体。大量的恙从伤口处蔓延，古笼火紧紧地抱住她，半点也没有受到恙的影响。

又或者，其实那影响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江雪被他连刺几下，声音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含糊地消融在破碎的呼吸中。式神们抢上前来，古笼火更深地刺进她的要害，黄毛夺过了夜斗手里的螭器。

那匕首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除了恙，还要另外一种灼烧般的痛苦随着血液迅速在全身蔓延。江雪眼前一片模糊，最后组织起力量，尖锐的冰锥直刺向远处的黄毛。

最后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陷在古笼火怀中。

萤草的蒲公英向着古笼火砸下，古笼火将江雪的尸体砸向萤草，成功在措手不及的萤草手下脱身，却又被蝴蝶精的攻击重伤。

他倒在地上，只要再有谁补一刀就会身死，然而式神们开始一个一个地变化成光点，落入了江雪手背上的印记。

古笼火放松地喘了口气，下一刻却发现身体不断在光点和实体之间交换。他的表情惊恐起来，猛地抬头看向黄毛。

“很遗憾。”黄毛摘掉他的帽子，露出里面被他用黄泉之语做好的小小面具。“看来黄泉之语也无法切断你和她之间的契约。”

“你骗我！”古笼火叫出这一句，又重新变成光，再重新变回实体，声音因为变换而断续，“如果……不是……相信……不会……这样！”

不管是这样不停在虚与实之间不断切换，还是被带回江雪身边，等待他的都是可怕的未来。

黄毛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江雪之前做的那样。“你不需要害怕。”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荒川之主已经将剩下的御魂碎片尽数服下，原本包着御魂的手帕落在地上。风一吹，晃悠悠地飘向了远方。

“只要他还在。”

面妖从建筑后一个个地露出头，密密麻麻地，将这一片空地完全包围……

江雪又一次落在雪原之中，立刻抬起头去找那只狐狸，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毛色带红，这一片冰雪的世界里，本来应该非常醒目的。

然而江雪举目望去，无论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找不到半点例外。

她喊了几声没有人应，随意用灵力化了件衣服就在这片茫茫的雪原上搜寻起来。风雪不断吹落，为雪原添上新的白色。踏出的脚印很快被覆盖，如果不是一路留下灵力维系，恐怕已经在这仿佛漫无尽头的雪之中迷失。

在这片雪原之中没有黑夜，太阳永远不会偏移，江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搜索了多久，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点火红。小狐狸被她发现，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仿佛才睡醒般伸了个懒腰，像是讶异地看了一眼江雪。

江雪几乎把它的骨头捏碎，这一刻她可以确定，这漫长时间的寻找绝对是有意设计。

小狐狸被她捏的哀哀直叫，看上去可怜万分。似乎真的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小生灵，拿江雪没有半点办法。然而下一刻江雪就感到身体一阵失重，被一下传了出去。

她的身影从雪原中消失，小狐狸轻盈落地，却在前爪触及地面的一瞬间摔了下去。它舔了舔前爪的毛，身形渐渐变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少年的体型，虽然形体模糊，却依然可见面容的俊美。他躺倒在雪原之中，露出慵懒的姿态。只是因为折了的手臂，大减了那股风流之意。

“真是好狠。”小狐狸碰了碰软软垂着的手臂，脸上露出疼痛和欣喜混合的复杂表情，“不过……再多一点吧。”

他笑着捏住手臂，丝毫不在意感受到的疼痛。

“我可是专门为你掐好了时间，变得再狠一点吧，已经等了你这么久，千万……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啊，哈哈哈……”

“再狠，再狠！再狠一点！荒江雪……荒江雪哈哈哈哈！”

小狐狸的笑声在喉咙中滚动着，随着风声飘满了整个雪原。

漫天风雪如旧，飞舞不休。

被他送入野良神世界的江雪出现在了上一次死亡的地点，江雪的失重感在熟练中渐渐变得影响没有那么剧烈，她落地站稳，匆忙地寻找荒川之主的身影。

偌大的空地上空中纠缠在一起两个人――荒川之主，还有黄毛。

江雪看过去的那一瞬，黄毛手里的神器正好刺穿荒川之主的身体。

心中转着的种种情绪，焦急，慌张，愤怒……一切的一切，乍然划上了休止符。

本就已经伤横累累的荒川之主彻底失去了反击之力，从神器锋利的刃上滑落下去，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荒川之主是一方神明，然而魔女之夜也是世界级的boss，他伤还没痊愈，又强撑着迎战夜斗的父亲，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终于是撑到极限了。

黄毛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情，江雪已经注意不到了，她冲到荒川之主身边，手掌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胸膛。

静止。

静止。

还是静止。

没有一点微弱的跳动，属于人类的外貌特征一点点消失，显现出地面上狰狞的妖怪身体，依稀是记忆里见过一次的模样。

江雪的手滑了下去。

她跪在地上，脑海中念头纷杂，然而又似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状况……

发生了什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掌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攥住，从肉体剧烈的疼痛中寻到了一丝实感。喉咙仿佛被什么人攥住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啪嗒！”

什么东西落下了。

大概是眼泪？江雪摸了一把下巴，看见满手的鲜红才反应过来是血。

原来牙关咬的太紧，也会出血的吗？还是不小心咬破了哪里呢？

分不清。

她看着眼前狰狞的怪兽尸体，手掌抚摸上去，依稀能感受到日夜抚摸过的触感。然而他的目光是黯淡的，总是含笑看着她的眼睛冰冷又空洞，威严狰狞，永远也不会有破坏它的温柔出现了。

谁的手抓在胸口，拽着胸膛里的软肉不停在撕扯呢？

没有人，可是为什么疼痛如此真实，从透不过气的喉咙到仿佛被撕扯的胸膛，真的没有掐住她吗？

江雪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光滑，白皙，没有伤痕，也没有别的什么人的手。

可是痛苦如此清晰，清晰到神智都显得昏聩蒙昧。

江雪捂住了自己的脸。

开玩笑的吧，谁告诉她这都是玩笑，抑或是一场噩梦。

荒川之主还好好的，并没有死在什么不知名的敌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