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百感交集的旅程（1/2）

我回去之后，很快就感觉到周围的人好像都开始在我背后忿忿的议论。终于有一天。公子杨在宿舍里对我说：“老马，听说你要留校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恭喜恭喜啊，嘿……”

王二几个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看着我，像我这样从农村小城上来的孩子，能够留校当大学老师，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赶紧摆手道：“哪有哪有，没有的事儿，”

“你就谦虚吧，”公子杨道，“嘿，谁能想到你马有才，能够最后留校，当上大学老师啊，想想你当初刚来时的样子……”王二接口道：“还真是啊，那以后，可就要叫你马老师啦，”我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还是赶紧摆手，“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啊……”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给母亲的电话里，含糊的提及了留校的事情。

“真的吗？！这么说，我儿子能当大学老师了？”母亲不可思议的提高了嗓门，声音大的让我感到有点儿心虚。“妈你小点儿声，还没定，只是有这个可能，都是我自己想的。”我忙解释。

“有才，无风不起浪啊，肯定是学校里的领导都看好你了，你想想，你品学兼优，又是学生会的干部，还发表了那啥，论文，谁能比得上？肯定是你啊，儿子，”

母亲激动地有些呜咽，“你爸要是知道你能留在大学里当老师，可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我听到小凤的声音在旁边劝：“妈，别哭了，别哭了，这是高兴的事儿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丫头已经改口叫妈了。

我在焦灼中期盼着，期间，我在路上遇到过谢老师两回，有一回，我差点儿就鼓起勇气上去跟他说了，可最终只是讪讪的一笑，他也是讪讪的一笑，便擦肩而过了。

他会怎么给刘教授回话呢？或许，那个胖姑娘，会主动来找我的吧。想当初，徐真真都是主动开口找我讲话的呢……

两个星期后，结果出来了，本科生里果然有人留校了，而且就是我们系的，不过却不是我，而是公子杨！

“没想到，真没想到……”宿舍里，公子杨看了我一眼，讪讪得道，“我还以为我没有望呢，谁知怎么的就走了狗屎运了呢……”

“杨教授，苟富贵，勿相忘呐，”王二几个人都已经围着他过去了，他们谈笑风生，没有人再关注我，我在旁边成了孤家寡人。我的分配去向也已经出来了，全系最偏的，去了我们临近县丰泽县的大风乡，乡中学教书！

要是江海哥在这儿，一定要破口大骂了：“品学兼优的汉北大学的高材生，竟然被分去乡中教书，还有没有天理啦！”

我几乎要懵了，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肯定是有问题的，我一开始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我侧身躺在床上，望着里面的墙壁，大学期间我辛苦建立起来的所有自信，一下子被击得粉碎，荡然无存。品学兼优、论文、学生会干部、运动场上的明星……这都有什么用呢？依然挡不住我被丢回农村的命运！

楼下传来宿管老大爷的叫声：“公子杨，有人来找！”

“哎，来了来了！”公子杨弹簧一般的跳了起来，忙不迭的就冲了出去。这家伙，什么人，能让他这么激动呢。王二几人都趴上了窗户，我偷偷揩去了泪水，也挤了过去。

楼下，公子杨正往着一个女孩殷勤的跑过去。那女孩胖胖的，烫着一头的爆炸波浪卷。我认识她，她不是别人，正是刘主任的独生女儿，在小商店上班的那个小刘……

我看到公子杨一脸逢迎的笑容，到了女孩跟前，拉起了她的手，两人站在一起的形象十分可笑。

可是我哪里还笑的出来呢。几天之后，我就将卷着行李卷，挥手告别这个曾经寄托着我的奋斗与梦想、挥洒过青春与汗水的地方，滚回农村了。

我最后的走在校园里，走到了我和徐真真在那个夜晚躺在一起的地方，一草一木，我还是有些留恋的。就要告别这里了，告别我青春的一部分，然而我并没有奔向更广阔的世界，而是要回去一个小城了，我当初很看不上在县城教书的小个子，然而我现在还不如人家呢，我为曾经的年少轻狂而感到无地自容……

背着简单的行李卷儿，我没有坐车回去，而是选择了步行回家。我想走，想走的精疲力尽，好忘记一切的痛苦，我要用这种对身体的残忍的自虐，来惩罚自己。

这是一段漫长而又百感交集的旅程。一路上，我看着长河落日，看着都市的繁华；我伫立在高楼前，看着进进出出、衣着光鲜的男女；我走过田野，劳作的农民直起腰，用不解和好奇的目光，看着我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我清晰的感受着身体的疲累、挣扎，我的灵魂却以此减轻了背负的痛苦……

人啊，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到哪里去的。就像高疯子，从城市被流放，可是最终还是要回到城市的。就像公子杨，城市的公子，最终留校的还是他。

我看着草坡上那只孤独的看着天空的土狗，不禁为这样的人生而百感交集。

暮色临近，天边涌上了乌云，天色更快的暗了下来。我顶着包袱卷儿，游过了从县城蜿蜒而过的运河河汊，前方，就要到我简陋而温暖的家了。

当我光着脚丫，进了院子的时候，西边的天空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轰隆”一声闷雷，大白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漂亮姑娘，正端着饭碗从灶房出来，一眼看到我，愣了一下，继而欢声道：“哥，你回来了啦！妈，妈，我哥回来了，我哥回来了……”

我这才回过神，原来是小凤，几年的时光，小凤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关注到。

“小凤……”我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