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史考托杯(3)(2/2)
“我以为他们来过几次后应该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反而越来人越多了。如果是赛马的话,他们还能看见马匹跑过,但是我们的比赛场地是在马场中央,这么远他们能看到什么呢?况且周围又有树木遮挡。这实在是令人费解。”答话的是麦克弗森,不过他也没能给出什么有用的答案。
上海人围观赛马是有传统的,虽然赛马场内不允许华人进入,但是并不妨碍本地居民把整个赛马场裹个里三层外三层,站在栏杆外观看。而且不光是上海本地人,郊区、苏州、无锡、杭州、嘉兴的游客也成群结队前来观赛。每到赛马季,上海的旅店甚至都因此而爆满,临近跑马厅的旅馆租金更是较之平时高出许多倍,还是一房难求。
以前高易对此是颇不以为然的,就好像别人挂了块牌子说“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你不但不去把这块牌子给砸了,反而想方设法要钻进去看一下里面究竟有什么似的。
然而根据这几次高易对这些围观者的近距离观察,他又发现似乎并不能用这种后世所带来的既定思维去看待这个时代的人,因为他在这些人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对西洋事物的崇拜,而是——
一种去动物园观看猩猩同猴子打架的感觉。
事实上,这个年代的租界仍旧被称为夷场,西餐依然被称为番菜,而外国人虽然已经摆脱了西夷、番佬的称呼,升格为了洋人,但却还没有升级到洋大人的程度。此时的普罗大众,似乎也并没有意识到租界是个耻辱,他们只是纯粹的把这里视为一个娱乐场地,一个看西洋镜,增长见识的地方。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就低人一等,或许他们面对洋人的时候会感到恐惧,但那只是对红毛大猩猩的恐惧,但是一个人会因为对猩猩感到恐惧,而变得尊敬、崇拜猩猩吗?
国人真正在精神上给跪,大概还要等到留洋的那批人回来掌握了话语权之后才会发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外国的天才会变得更蓝、月亮变得更圆。
车窗外,似乎是为了回答高易的疑问,好几辆独轮车被推了过来,车上装满了长凳高椅,有人吆喝了起来:“立得高看得远唻,高脚凳要伐?立着不稳没关系,租把高脚椅子回去,吃力了可以坐,立在上头,抓牢扶手,交关稳当。”
几乎顷刻间,围在木栏旁边的人群就长高了一截。
高易微笑着收回了目光,自己竟然忘了这是个无论经历多少艰难困苦,总能想出解决之道的民族,眼前这小小的难关又能算得了什么。为这样的民族去担心,简直是多余的,他还是想办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十一点左右,车队终于挺进到了跑马场入口的直道前,这时对面也来了一支规模稍小些的车队。高易认了出来,这是中西女塾的车队,于是吩咐把车停了下来,让对方先行,同时让印度骑警去帮忙开道。等到女塾的车子全部拐上直路后,他才让自己的车队跟了上去。
两支车队在大门口便分了手,女塾的车队去往的方向是跑马总会的大楼,而高易他们则直接前往足球场。足球场球门两端各搭着一排棚子,那是给球员临时休息的地方。高易他们按老规矩,占据了南侧的一排。
两只水桶最先从运杂物的四轮货车上被卸了下来,喝水的时间到了。现在喝水,除了补充身体水份之外,还有利于胃脏排空食物,预防在之后的剧烈运动中由于食物的郁积而造成胃部不适。
喝下去一杯水后,在高易的带头下,大家绕着球场散起步来。对面的棚子仍空无一人,事实上其他球队的球员都不会集中用餐,他们会在正常的饭点进食,然后到比赛前几分钟就像没事人似的施施然走来,换衣服上场,大多数人甚至连准备活动都不做。
打这样的球队,高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压力了。他只担心到时候的赛事是不是具有娱乐性,他对比赛的定位,向来是娱乐性重于竞赛性,让公众快乐起来才是硬道理。就像罗马时代,元老们通过什么来取悦选民、获得民众的支持?无非是免费的面包、血腥的角斗罢了,这就是所谓西方民主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