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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双姝巨赌长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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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宇泽抢着要再去取剑,王嘉遇喝道:“到这地步,你还不肯服!”刷刷两剑,曹宇泽身子后仰避开,下盘空虚,被王嘉遇左脚轻轻一勾,仰天跪倒,王嘉遇剑尖指住他的咽喉,问道:“你服了吗?”曹宇泽自从出道以来,何尝受过这般侮辱,一口气竟然转不过来,晕了过去。

赵颖丽见他双目上翻,躺在地上不动了,只道他是被王嘉遇给打死了,忙纵身扑上来,大叫:“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王嘉遇收了剑,在曹宇泽胁下和颈上穴道拍了几下,赵颖丽只道王嘉遇还要再打他,忙纵上来,双拳如同擂鼓一般,在王嘉遇背上一阵猛砸,王嘉遇只做不理。

不久后,曹宇泽悠悠醒转,低声喝道:“你杀了我吧。”唐晨升劝道:“大师哥,咱们听听师叔教训。”

孟逸然见赵颖丽还在哭泣,笑道:“白花蛇又没死,你哭什么?嘿嘿,你对他倒是一往情深。”

赵颖丽羞怒交加,忽然纵起,一拳向孟逸然打去,她这一拳又快又狠,孟逸然竟没能避开,只打得她左肩一阵剧痛。孟逸然正要还手,赵颖丽忽然“哎呦”一声大叫,弯下腰去。孟逸然一怔,怒道:“你打了我,自己反而来喊疼!”只见赵颖丽双拳红肿,疼的眼泪直流。

原来她刚才猛力在王嘉遇背上一阵乱打,王嘉遇早要叫她吃点苦头,便运起“山岸功”,她每一下打击的力道,都被反弹回到她自己的拳上,开始还不觉得,待得在孟逸然肩头打了一拳,突然之间其痛彻骨,如千枚细针在肉里乱钻乱刺一般。

旁人不知,还道孟逸然既然是孟兼非的女儿,自然也会墨攻派的奇招,赵颖丽不自量力,当然是自讨苦吃了。悟深大师、姚京华、万俊等少数人却知道赵颖丽是受了王嘉遇的反弹之力,只要拿捏一番,点解相应穴道,便能止痛消肿,只是大家自忖非王嘉遇之敌,不敢贸然出手解救。

曹宇泽自幼便拜在张明正门下,张明正极为严厉,弟子们见到师父,向来犹如耗子见猫一般,他压抑良久,独自闯荡江湖,竟然加倍狂妄起来。张明正又生性沉默寡言,难得跟弟子们讲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不免少了教诲。曹宇泽自己受挫,那是宁死不屈,但见到师妹痛楚难当,登时不敢再倔强,站起身来,定了定神,向王嘉遇拜道:“师叔,晚辈不认得您的大驾,多多冒犯,请您给我师妹解救吧。”

王嘉遇正色道:“你知错了吗?”曹宇泽低头道:“晚辈不该擅自撕毁那两封信,也不敢强行帮蔡子苏出头。”王嘉遇道:“曹兄日后做事,总要再加谨慎才好。”曹宇泽道:“晚辈听师叔教训。”

王嘉遇道:“蔡二爷不知当年缘由,要为兄长报仇,本来并无不当之处,你和这里的众位豪杰受邀助拳,也都是江湖义气,无可厚非。现在既已明白其中原故,大家罢手,化敌为友,足见高义,这一件事我绝不怪你。可是你做了一见万分不对的事,只怕曹兄你自己还不知道呢。”

曹宇泽一愣,问道:“什么?”王嘉遇道:“咱们兰陵派第五条戒律是什么?”曹宇泽道:“刚才师叔问弟子四条戒律,这第三条,‘戒滥杀无辜’,师妹确实犯了过错,只好待会儿向柳司翰兄弟郑重赔罪,那个……我们再赔他一点损失费……”

临峡王府一名武士从人群中叫道:“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断了胳膊,钱能补得上吗?”曹宇泽自知理亏,默不作声。

王嘉遇转头向那名武士道:“我这位师侄确实行为鲁莽,在下十分惭愧。待柳大哥伤愈之后,在下想跟他切磋一路‘天道刀法’,这路刀法取意于‘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是兰陵派的,在下也不必先行禀明师尊了。”

众人都见过他的武功,知他虽然谦称“切磋刀法”,实则答应传授一门绝艺给柳司翰,这样一来,柳司翰虽然少了一条臂膀,但因祸得福,将来武功一定高出同辈们了。临峡王府众人见他又把赵颖丽的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倒也不便再说什么。

曹宇泽又道:“第六条是‘戒不敬尊长’,这条弟子知罪;第十一条是‘戒不辨是非’,弟子也知罪了。只是第五条‘戒结交奸徒’,蔡二哥为人正直,是位够朋友的好汉子……”

众人都不知道兰陵派的戒律,一听曹宇泽这话,蔡子苏第一个跳了起来,叫道:“你说我是奸徒!”

王嘉遇道:“蔡二爷不要误会,我决不是说你。”蔡子苏怒道:“那你说的是谁?”

王嘉遇正要回答,有两名武士把柳司翰从后堂扶出,向着王嘉遇拜了下去,王嘉遇连忙还礼,柳司翰脸无血色,但是神气仍然硬朗,道:“王公子救了我家王爷,又答应教我武艺,弟子真是感激万分。”王嘉遇连忙道:“朋友间切磋武艺,也是常事,柳大哥不必客气。”

等柳司翰进去了,王嘉遇见赵颖丽额头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痛得全身颤抖,嘴唇发紫,王嘉遇见她已然受苦不小,心中不忍,走近身去,便要替她推拿施救。赵颖丽怒道:“别碰我,我就是疼死也不要你来救!”

王嘉遇脸上一红,想起她终究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便把解法交给了曹宇泽,突然间砰砰两声响,两扇板门被人掌力震落,飞进厅来。

众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厅外缓缓走进两人,一人五十多岁年纪,头顶微秃,另一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抱着个孩子。赵颖丽一见叫道:“师父、师娘!”众人一听,知道来的就是独火霹雳张明正夫妇了。

张夫人把孩子递给张明正抱了,铁青着脸,给赵颖丽推拿一番,曹宇泽和唐晨升也忙上前参拜了,唐晨升近前低声说了王嘉遇的来历。

王嘉遇见张明正形貌质朴,张夫人却是英气逼人,于是跟在曹宇泽、唐晨升身后,也上前拜道:“二师哥、二师嫂。”张明正伸手扶起,说道:“不敢当!”张夫人一边给赵颖丽按摩手臂,一边侧头冷冷的打量着王嘉遇,连头也没点一下。

赵颖丽肿痛渐消,哭诉道:“师娘,这人自称是我们的师叔,把我的手弄成这个样子,还把……还把你送我的佩剑踩断了。”

王嘉遇一听,暗叫糟糕,忙道:“小弟狂妄无知,请师哥师嫂恕罪。”

张夫人对丈夫道:“当家的,听说师父近来收了个小徒弟,就是他吗?怎么这样没规矩。”张明正道:“我没见过。”

张夫人道:“学无止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了一点功夫,就随便欺负人,哼,我的徒弟再怎么不好,自有我来责罚,不用师叔……嘿嘿,不用师叔来代劳。”王嘉遇忙道:“是,是,小弟鲁莽。”张夫人又道:“你弄断了我的佩剑,眼里还有没有尊长?就算师父宠着你,难道就可以对师哥这么无礼?”

旁人听她语气越来越凶,显然是在强词夺理,而王嘉遇却只是一味的低声下气,临峡王府的人都是愤愤不平,蔡子苏和子轩等都暗暗得意,暗想:“刚才让你出尽了风头,现在你师哥到了,看你怎样说。”

赵颖丽道:“师父、师娘,他说有一个什么墨攻派的人给他撑腰,把曹师哥、唐师哥也都给打了,还胡说八道的教训了我们半天,全不把你们二位瞧在眼里。”

原来张明正夫妇因独子张嵩身染重病,四处寻访名医,几位医道高明之士看了,都说张夫人在怀孕时和人动武,惊了胎气,孩子在胎里就受了内伤,现在发作起来,这种内伤千不活一,古方上有记载,说大补灵药千年茯苓,再加上成了形的何首乌,或者能救命,要不然就是千年人参、灵芝仙草,那可更加难得了,如无灵药,最多再拖一二年,定会枯瘦而死。

张明正夫妇中年得子,对孩子爱逾性命,遍托武林同道访药,但千年茯苓乃是万分难得之物,再加上成形何首乌,去哪里找?找了一年有余,都是毫无结果,眼见孩子一天天瘦下去,张夫人心急如焚,夫妻俩一商量,南京是江南第一重镇,奇珍异物必多,于是同来南京,这才得知三个徒弟都在这里,夫妇二人心想:这三个徒弟都很能干,可以叫来帮忙寻找,便立即来了临峡王府,哪知在这里竟碰到了小师弟王嘉遇。

张夫人本来性子就暴躁,加上儿子病重,心里焦急,听了小徒弟一面之词,就没头没脑的把王嘉遇一顿责备,这时听到他还有外人撑腰,更加愤怒,侧头问丈夫道:“墨攻派还有活人吗?”张明正道:“听说是没有了,不过谁也不清楚。”

孟逸然听她责骂王嘉遇,本就十分有气,待听她又辱及先父师门,更是恼怒,骂道:“你这个泼妇!干什么乱骂人?”张夫人纵横江湖,谁敢对她有片言只语的不逊,当下大怒,问道:“你是谁?”赵颖丽道:“她就是墨攻派孟兼非的女儿。”张夫人手腕一抖,一缕寒星,疾向孟逸然肩头射去。

王嘉遇知道不好,要跃起拍打,但是张夫人出手似电,哪里还来得及?只见孟逸然身子一颤,已打中左肩。王嘉遇大惊,抢上去握住她的手臂一看,只见乌沉沉的是一枚丧门钉。孟逸然又惊又怒,早痛得花容失色。王嘉遇道:“别动!”左手食中二指按住丧门钉两端,微一用力,见钢钉脱出了三四分,知道钉尖没安装倒钩,这才力透二指,一运内力,那钉子从肉里跳了出来,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林美茹早站在一旁,递上两块干净的手帕,替孟逸然包扎好了。

王嘉遇低声道:“二妹,你听我话,别跟她吵。”孟逸然怒道:“凭什么!”王嘉遇道:“冲着我师父的面子,咱们需要忍让。”孟逸然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王嘉遇知道她素来倔强,这次吃了亏居然肯听自己的话不予计较,比往昔温柔和顺的多,很是欢喜,向她一笑。

张夫人等他们包扎好了伤口,冷笑道:“我只是随手发一枚小钉,试试她的本事,要是她的父亲真有本事,怎么她连一枚小钉也躲不开?可见什么孟兼非只不过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王嘉遇暗想:“师嫂这时正在气头上,如加分辨,只有更增她的怒气。”当下一声不吭。

张夫人道:“这里外人众多,咱们门户之事不便多说。明晚三更,我们夫妇在紫金山雨花台边恭候,请王大爷你过来,可要查个明白,到底你真是我们的师弟呢,还是,嘿嘿……”说着冷笑几声。

众人一听,这是明摆着叫阵动手了。林绩很是为难,道:“贤伉俪威震江南,江湖上都说‘南侠张,北侠黄’,大伙儿对‘独火霹雳’的大名,向来仰慕得很,今日有幸光临,那真是老夫请也请不到的。”张明正面无表情,张夫人哼了一声。林绩又道:“这位王公子见老夫遇上了为难之事,仗义相助,曹大侠、唐二侠、赵女侠的恩怨也都说清楚了。这样吧,明晚老夫做东,给贤伉俪接风,同时庆贺你们师门团圆……”

张夫人不耐烦听他说下去,道:“不必了!我们乡下人没那福气巴结官府的人。”转头对王嘉遇道:“怎样?你敢不敢来?”王嘉遇道:“师哥、师嫂住在哪里?小弟明日一早过来请二位教训,二位要怎么责罚,小弟一定不敢规避。”

张夫人道:“谁知你是真的师弟,还是假的师弟,先别这么称呼,等明晚试了你的功夫再说,走了。”拉了赵颖丽手臂,转身走出。

太白三杰先前见王嘉遇出头干预,已知所谋难成,料想昨晚制住嵇老三而盗去书信的,定是此人无疑,只怕他随时会取出山南郡王段景腾的密函,揭露勾结军阀之事,一直在想乘机溜走,恰好张明正夫妇到来,争闹又起,三人暗暗欣喜,只盼事情闹大,就可以浑水摸鱼,待见他们约定明晚在雨花台比武,料知今晚已经无事,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抢在前面溜出去了。

王嘉遇叫道:“喂,你慢走!”飞身出去阻拦。

张夫人大怒,喝道:“小子无礼,你要拦我!”一掌往他头顶直劈下去。

王嘉遇缩身一偏,张夫人的手掌从他肩旁掠过,掌风所及,微觉酸麻。张夫人虽然不是颜谷峰的弟子,却曾得颜谷峰指点,又每日都和丈夫对掌过招,勤练武功,她掌法之凌厉狠辣,向来自负,认为除了颜谷峰和丈夫之外,武林中已少有对手。哪知这一掌被王嘉遇随意就躲开了,那是近十年来未有之事,顿时火起,手掌便劈为削,随势横扫,王嘉遇双足一点,身子陡然拔起,跃过了一张桌子,这么一来,张夫人便不能再攻击了,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与张明正、三个徒弟出门而去。

太白三杰见此良机,立即随着奔出,王嘉遇生怕张夫人又起误会,不敢再行呼喝,纵身扑出,一把抓住了走在最后的嵇霆杰,随手点了穴道,掷在地上,白家兄弟终于还是逃了出去。

王嘉遇追出门外,深夜之中,四下里黑沉沉的早不见了踪影,心想已经抓住了一人,也可以追问口供了,当即转身回到厅中。忽听得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小朋友,多年不见,功夫可俊得很啦。”

王嘉遇听声音熟识,心头一震,急忙回头,只见厅外走进来两个人,当先一人是一个老道人,这道人须眉皆白,背上负着一块黑黝黝的棋盘,竟是传过他轻功暗器的武当派前辈玄诚道长,只见玄诚一手提着白凯嘉、一手提着白凯康。王嘉遇这一下喜出望外,忙抢上拜倒在地,叫道:“道长,你老人家好!”

玄诚笑道:“起来,起来,你瞧瞧这位是谁?”

王嘉遇起身看时,见他旁边一个中年汉子,两鬓微白,一脸风尘之色,再一细看,竟然是蒋礼杰。玄诚年纪已老,十多年来面貌没什么变化,蒋礼杰在鲁王军中出生入死,从青年到中年,久历风霜,神情却已大不相同。

王嘉遇这一下又惊又喜,抢上去抱住了他,叫道:“蒋大哥,原来是你!”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蒋礼杰见他故人重逢,真情流露,眼中也不禁湿润。

忽听蔡子苏叫道:“你们干什么跟太白三杰为难?怎么拿住了他们不放?”众人素知白家兄弟武功了得,可是给这个老道士抓在手里,如提童稚,丝毫没有挣扎,显然被点中了穴道,都感惊奇。

玄诚哈哈一笑,将白家兄弟丢在地上道:“拿住了两只小白鼠,玩耍一下不可以吗?”

王嘉遇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玄诚道长,是武当派名宿;这位是鲁王爷麾下蒋礼杰参将,以团花手名重武林,也是在下的启蒙师父。”

厅上众人都知道玄诚的大名,知道他轻功、暗器举世无双,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十之八九都没见过他,只有悟深大师和昆仑派何宗阳是他的旧相识,但算来也是他的晚辈了,二人忙过来拜见了。众人见悟深大师和何宗阳以如此身份,尚且对这个老道士毕恭毕敬,无不肃然。

玄诚道:“贫道除了吃饭、睡觉,就下象棋,啰里啰嗦的事情从来不干,不然贫道的棋艺怎么能如此出神入化?可是上个月忽然得到消息,说有人想当奸贼,私通兵痞段景腾,要到南京来谋干一件大大的坏事,贫道可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因此一路跟过来。”

蔡子苏奇道:“谁想当奸贼?难道会是太白三杰?”玄诚道:“不错,正是这三个小白鼠、小野鸡。”

蔡子苏道:“三位是在下的好朋友,怎么会做这种无耻勾当,老前辈你别冤枉好人。”玄诚道:“贫道跟这三个家伙从来没见过面,无冤无仇,干什么要冤枉他们?他们和段景腾偷偷摸摸捣鬼,我在山南州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哪里还有错?”蔡子苏问道:“有什么证据?”玄诚道:“证据?要什么证据?难道凭老道的名望,说一句话,还不能作数?”蔡子苏道:“这个……这个谁相信?”

玄诚怒道:“你是谁?”王嘉遇道:“这位是仙都派高手蔡子苏蔡二爷。”玄诚怒道:“你师父梧桐真人,当年对贫道的话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你这小朋友胆敢不信贫道的话。”

众人虽然都敬重他是武林前辈,但觉如此武断,未免太过横蛮无理,心中都敢不服,却也无人敢站出来跟他争辩,玄诚自己捋着胡子直生气。

王嘉遇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蔡子苏道:“蔡二爷,请你给大伙儿念一念。”

蔡子苏接过信来,只看了几句,就吓了一跳,王嘉遇守在一旁,若是他也学着曹宇泽扯碎信笺,立即便出手点他穴道,却见蔡子苏双手捧信,高声读了出来。

那信便是山南郡王段景腾写给太白三杰的,吩咐他们俟机夺取江南帮会的地盘,在武林人士中挑拨离间,引致众人自相残杀,同时设法扩充势力,等山南军南征,就起事内应。

信末盖着山南郡王的朱印。蔡子苏还没念完,群豪早已大怒,纷纷喝骂。姚京华拉起嵇霆杰,解开他的穴道,喝道:“你们还有什么奸计?快招出来。”嵇霆杰瞋目不语。姚京华啪啪两记耳光,他两边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王嘉遇当下把如何得到密件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嵇霆杰知道无法抵赖,叫道:“山南王不日就要南征,这里便是段家的天下。你们现下投顺,还不失为开国功臣,要是……”话未说完,姚京华当胸一拳,把他打得晕了过去。

白家兄弟比嵇霆杰阴鸷得多,听他这么说,心知要糟,要想饰辞分辩,却苦于被点了穴道,做声不得。

姚京华道:“道长,这种奸贼留着干什么?毙了算啦!”林绩道:“料想这些奸贼一定还有同党,咱们得查问明白。今日不早了,改日再请各位一齐商量。”众人都说不错,当下纷纷告辞,有的还向太白三杰口吐唾涎,踢上几脚。

蔡子苏知道受了奸人利用,很是懊悔,极力向临峡王告罪,又向王嘉遇道:“要不是王公子出来排解,消弭了一场大祸,又揭破了奸人的阴谋毒计,兄弟真是罪不可赦。”悟深大师、姚京华、何宗阳等也均向王嘉遇致谢,然后辞出。

玄诚解下背上棋盘,摸出囊中棋子,对王嘉遇道:“这些年来我老是牵挂着你,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想你陪我下棋。”

王嘉遇见他兴致勃勃,微笑着坐了下来,拈起了棋子,心想:“道长待我恩重,难以报答。他一生惟好下棋,只有陪他下棋来稍尽我的孝心了。”玄诚眉开眼笑,向余人道:“你们都去睡吧。贫道棋艺高深,千变万化,谅你们也看不懂。”

林绩引蒋礼杰入内安睡。孟逸然和林美茹却定要旁观,不肯去睡。看了一会儿,孟逸然不懂象棋,只觉气闷,加上肩头受伤,不免精神倦怠,竟然伏在茶几上睡着了,林美茹道:“孟姊姊,我扶你去我房里睡。”孟逸然迷迷糊糊道:“我不困,我还要看。道长……道长输了几局啦?”

玄诚笑道:“胡说,老道棋艺天下无双,怎么会输。”林美茹笑道:“好,好,姊姊你且休息一会儿,咱们再来看。”扶她进去了。

王嘉遇有好几年不曾下棋了,不免生疏,心里又尽想着明晚和张明正夫妇的约定,心神不宁,连走了几步错着,白白折了一个车。

玄诚却十分欢喜,一面下棋,一面呵呵笑道:“我和你蒋大哥五天前就见到你了,我要暗中查看你的功夫人品,所以一直没跟你相见。噫,小心,要吃你的马了!”说着下了一步,又道:“你武功大进,果然了得,或许还及不上你师父,老道现在可不是你的对手啦。”王嘉遇站起逊谢,道:“全蒙恩师和道长的教诲,这几天道长若是有空,请你再指点弟子几手。”

玄诚笑道:“你陪我下棋,向来是不肯白费功夫的。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教你了,上次看你使‘梯云纵’轻功,已经胜过贫道啦。你若是要我教你几路象棋上的玄机变化,那倒是可以。”他越下越是得意,又道:“武功好,当然不容易,但你人品端方,更是难得,少年人能够不欺暗室,对同行美貌少女规规矩矩的,很难得。”

王嘉遇暗叫惭愧,脸上一阵发烧,暗想要是自己跟逸然有什么亲热举动,岂不是全给道长瞧了去?怎么他一路跟随,自己竟没发觉?这位道长的轻功身法当真深不可测了。

又下了数子,玄诚忽然车入中宫,这一块有王嘉遇的炮控制着,车孤军深入,可以说是干冒奇险,他忽然道:“嘉遇,我这一手是有名堂的。老道过几天就要去汉城了,现在的汉城可以说是龙潭虎穴,呵呵,老道一人深入重地,成败祸福,实在难料。”王嘉遇一怔,问道:“明知是险地,道长为何还要前往?”。玄诚又道:“老道要去那里找一个人、找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乃是先师遗物,若是被那个人找到了,后患无穷,所以明知危险,老道也是非去不可了。”

王嘉遇见他脸有忧色,浑不如平时潇洒自如的模样,知道他此行关系重大,便道:“弟子随道长同去,咱们几时动身?”

玄诚摇摇头道:“不行,不行,那人武功极高,这个忙你可帮不上。”

王嘉遇还要再言,便在此时,忽然厅外微有声响,知道屋顶跃下了三个人,王嘉遇见玄诚不动声色,也就不理,继续下棋。

玄诚道:“张夫人刚才的做派老道都见到啦,你放心,明天老道帮你对付他们。”

王嘉遇道:“弟子不能跟师哥、师嫂动手,只求道长从中排解,弟子自可认错赔罪。”玄诚笑道:“怕什么?动手打好啦,你二师哥功夫是不错,我看你也输不了。你师父若是怪下来,就说是我让你打的。”

说到这里,屋顶上又窜下了四个人,随即一阵劲风,四枚钢镖激射而至,玄诚随手袍袖一拂兜住了,瞧也不瞧,放在桌上,只当没这一回事。厅外七人一起跃了进来,手中都拿着兵刃。

玄诚笑道:“你能不能一口气吃掉七个子?”王嘉遇会意,说道:“弟子试试看。”这时七人中有两人就去扶地上的太白三杰,其余五人各挺刀剑,冲了过来。

王嘉遇抓起一把象棋子,撒了出去,只听得几声响,七人都被打中穴道,铛啷啷一阵响,兵刃撒了一地。玄诚点头道:“大有进步,大有进步。”

林美茹刚安顿孟逸然睡下,听到响声,忙奔出来,只见他们二人仍在凝神下棋,地上却倒着七名大汉,她也不多问,召来武士,命将七人和太白三杰都绑缚结实了。

这时玄诚的棋子已经重重受困,眼见陷入绝境,王嘉遇忽然想起来:“道长把这一局比作汉城之行,若是我将他击溃,只怕于他此行不利。”沉吟片刻,将炮移到边角处。玄诚呵呵大笑:“凶险之极!凶险之极!这么一来,可就活了,可就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一局终于下完,王嘉遇输了,玄诚得意非凡,笑道:“这些年来,你的武功是精进了,棋艺却没什么进步。”王嘉遇笑道:“那是道长妙招叠生,变化精奥,弟子抵挡不住了。”玄诚呵呵大笑,打心里喜欢,自吹自擂了一会儿,才转头对林美茹道:“小郡主,你叫人搜搜他们。”

林美茹命众武士在十个人身上搜查,除了暗器金银外,还搜出了几封书信、几册暗语切口的抄本。书信中有一封是山南郡王段景腾写给掌印殿使章敏的,说关口盘查严密,是以特地绕道,从海上派遣使者前来,机密大事,可与持信使者洪成浩洽商云云。

玄诚大怒,叫道:“奸贼越来越大胆啦,连大宗那边也串通了。”他右脚抬起,将其中一人踢得脑浆迸流而死。

他伸脚又要再踢,王嘉遇道:“道长,慢来!且待弟子仔细盘问。”玄诚怒气不息,又要撕信,也给王嘉遇劝住。玄诚道:“就依你吧,明天再陪我下三盘棋。”王嘉遇笑道:“只要道长高兴,连下十盘,那也无妨。”玄诚大喜,随着临峡王府的人进里屋睡了。

王嘉遇看了书信和切口抄本等物,收入袋中,将其中一人穴道解了,问他谁是洪成浩,那人向一个三十多岁、白净面皮的人一指。

王嘉遇将洪成浩的穴道解开盘问,那洪成浩只是倔强不说。

王嘉遇心想:看来他在同党面前,决不肯吐露一字半句。于是命武士将他带来书房,道:“我问你话,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或者还有一条生路,只要稍有隐瞒,我让你慢慢受罪而死。”

洪成浩怒道:“那个妖道使妖法迷人,我虽死也不心服。”

王嘉遇道:“你自以为武功精强是不是?你勾结兵痞段景腾,死有余辜。你既然不服,我就跟你比比,你若赢了,放你走路,你若输了,一切可得从实招来。”

洪成浩大喜,心想:“刚才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穴道上一麻,就此跌倒,必是妖道使得妖法,那妖道人既然不在,这小伙子又怎么是我对手?”便答应道:“好,只要你打败我,不论你问什么,我都实说。”

王嘉遇走近身去,双手执住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一拉一扯,绳索登时断成数截。

洪成浩一怔,他身上所缚的都是丝麻绞成的粗索,他穴道解开后,曾暗中用力挣扎,只挣得绳索越缚越紧,哪知这少年只随手一扯,绳索立断,本来小觑之心,都变成了畏惧之意,道:“怎样比法?咱们到外面去吧,是比兵刃还是比拳脚?”

王嘉遇笑道:“我用棋子打中你穴道,你竟以为是那道长使妖法,真是好笑。看你跃进厅来的身法,是少林派东支的内家功夫了。”

洪成浩又是一惊,他入厅时见两人凝神下棋,连眼睛也不曾抬一下,宛若不觉,哪知自己的行动全已清清楚楚落在他眼里,连门派武功也说的不错,便点了点头。

王嘉遇道:“也不用出去,就在这里比划比划吧。”洪成浩道:“请教尊驾大名。”王嘉遇笑道:“等你胜了我,我自然对你说。”

洪成浩双手护胸,身子微弓,摆好了架子,等他站起身来。

王嘉遇并不理会,磨墨拈笔,摊开一张白纸,道:“我在这里写字。”洪成浩见他说要比武,却写起字来,很感诧异,又坐了下来。王嘉遇道:“你别坐!”伸出左掌道:“你只要把我推得晃了一晃,我写的字有一笔一划扭曲抖动,就算你赢了,立刻放你走路。但是我要是写满了一张纸,你还是推不动我,那怎么说?”

洪成浩哈哈大笑,道:“那时我再不认输,还要脸吗?”暗想:“这小子是初出道的,不知天高地厚,自恃手上力道了得,竟然对我如此小看。”便道:“这样比武不大公平吧。”王嘉遇笑道:“我划下的道儿,公不公平与你不相干,我要写了,你动手吧。”伸笔触纸。

洪成浩潜运内力,双掌一招“排山倒海”,猛向王嘉遇左掌推去,只觉他左掌微侧,已把自己的劲力滑了开去。洪成浩一击不中,右掌下压,左掌上抬,想把王嘉遇一条胳膊夹在中间,只要上下一用力,他的胳膊非断不可。

王嘉遇右手写字不停,道:“你这一招‘飞天遁地’,似乎是山东渤海派的武功,嗯,正是‘搏浪拳’。渤海派出自少林东支,原来你是渤海派的。”

洪成浩听他将自己的武功来历说得半点不错,心下骇然,这时他的双掌已夹对方臂膀,连运了几次劲力,对方一条臂膀便如生铁铸成一般纹丝不动。王嘉遇几句话一说完,臂膀一缩,如同一条游鱼般从他双掌间缩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声,他左右双掌收势不及,自己撞在了一起。

洪成浩又惊又怒,展开本门绝学,双掌飞舞,惊涛骇浪般攻出。

王嘉遇坐在椅上右手书写不停,左掌潇洒自如,把对方来招一一化解。他左臂忽前忽后,对洪成浩始终没瞧上一眼,偶尔才发出一两下反击,但左臂伸缩只到肩窝为止,上身稳稳不动,对方攻来时既不后仰,追击对方时也不前俯。

拆得良久,洪成浩一套“搏浪拳”已使到尽头。王嘉遇道:“你的‘搏浪拳’还有四招,我这篇文章却要写完了。好,我等你一下,你发一招,我写一个字!”

洪成浩心下更惊,暗想此人怎么对我的拳法如此熟悉,难道竟是本门中人不成?不过他的掌法我从未见过,要说是本门之人,那又决计不是。当下把“搏浪拳”的最后四招使了出来,凝聚功力,每一招都如刀劈斧削一般,凌厉异常,这时已不求打倒对方,只盼将他身子震得一震,右手写的字有一笔涂污扭曲,也就可以借口脱身了。只听王嘉遇道:“最后还有一个字!”

洪成浩使到最后几招,见仍然推他不动,突然低头,双肘弯过,臂膀放在头前,猛力向他冲去,心想你武功再好,这椅子总会被我推动。哪知他这一使蛮劲,只发不收,犯了武家的大忌,只觉肘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大力,蓦地向上托起,登时立足不稳,向后便仰,身不由主的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斗,腾的一声,坐倒在地。过了好一会,才摸清自己原来已被对方打倒了,忙双足一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林美茹拿了一把紫砂茶壶,走进书房来,道:“王公子,这是新焙的石峰龙井,你喝一杯吧。”说着把茶筛在杯里。

王嘉遇接过茶杯,见茶水碧绿如翡翠,一股清香悠悠入鼻,喝了一口,赞道:“好茶!”拿起桌上那张纸,道:“林郡主,请你瞧瞧,纸上可有什么破笔涂污的?”

林美茹接了过来,见这一百多字书法甚是平平,结构章法,可说颇为拙劣,但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并无丝毫扭曲涂污,道:“清清楚楚,一笔不苟。王公子这幅字,就给了我吧。”王嘉遇道:“我的字实在难看。刚才跟这朋友打赌,才好玩写的。林郡主要,拿去不妨,可不能给有学问的人见到,让人家笑话。”林美茹谢了收起,走出书房。

王嘉遇问洪成浩:“段景腾派你去见章敏,是商量些什么事?”洪成浩吞吞吐吐的不说。王嘉遇道:“咱们刚才不是打了赌吗?你有没有推动我?”洪成浩低头道:“公子你武功惊人,小人确是见所未见,佩服之至。”

王嘉遇道:“你左乳下第二根肋骨一带,有什么知觉?”洪成浩伸手一摸,惊道:“那里完全麻木了,没有一点知觉。”王嘉遇又道:“右边腰眼里呢?”洪成浩一按,忽然“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不摸倒还不觉得,一碰可痛得不得了。”王嘉遇笑道:“这就是了。”斟了杯茶,一边喝茶,一边翻开案头一本书来看,不再理他。

洪成浩想走,却又不敢,过了好一会儿,王嘉遇抬起头来,道:“你还没走吗?”洪成浩道:“公子放我走了?”王嘉遇道:“是你自己来的,我又没请你。你要走,我自然也不会留你。”

洪成浩喜出望外,跪下磕头,站起来作了一揖,道:“小人不敢忘了公子的恩德。”王嘉遇点点头,又去看书了。

洪成浩走到书房门口,怕有人拦阻,又来到窗前,推开窗格,飞身而出,回头一望,见王嘉遇仍在看书,并无追击之状,这才放心,跃上屋顶,疾奔而去。

林美茹自王嘉遇救她父亲脱却大难,衷心感激,心想他武功惊人,今后也无可报答他之处,只有乘着他留在自己家里这几天尽心招待。这时漏尽更残,天将黎明,她在书房外来回数次,见门缝中仍是透出光亮,知他还没睡,于是命婢女弄了几色点心,亲自捧向书房,在门上轻敲数下,然后推门进去,见王嘉遇拿着一部《水浒传》正看得起劲。

林美茹道:“王公子,还不安睡吗?请用一些点心吧。”王嘉遇忙起身称谢,道:“郡主快请安睡,不必招呼我啦。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正说到这里,窗格一动,一人跳了进来。林美茹吃了一惊,看清楚时,原来便是洪成浩。

他在王嘉遇面前跪倒,道:“公子爷,小人知错了,求你救我一命。”王嘉遇伸手相扶,洪成浩跪着不肯起身,道:“从今以后,小人一定改过自新,求公子爷饶命。”林美茹在一旁睁大眼睛,愕然不解。

只见王嘉遇伸手一托,洪成浩又是身不由主的翻了一个筋斗,腾的一声,坐在地下。他随手一摸腋下,脸上登现喜色,再按胸间,却又愁眉重锁。王嘉遇道:“你懂了么?”

洪成浩一转念间,已明王嘉遇之意,说道:“公子爷你要问什么,小人一定实说。”

林美茹知道他们说的是机密大事,当即出去了。

原来洪成浩离开临峡王府后,疾奔回到住所,解开衣服一看,只见胸前有铜钱大小一个红块,摸上去毫无知觉,腋下却有三个蚕豆大小的黑点,触手剧痛,知道在推手时不知不觉已被对手打伤。当下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内功疗伤,岂知不运气倒也罢了,一动内息,腋下奇痛彻心,连忙躺下,却又无事。这么一连三次,忽然想到武术中的高深武功,能将对方之力反击过来,受者重伤难治,不由得越想越怕,只得又赶回来求救。

王嘉遇道:“你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有痛楚的,我已给你治好;另一处目前没有知觉,三个月之后,麻木之处慢慢扩大,等到胸口心间发麻,那就是你的寿限到了。”洪成浩又噗的跪下,磕下头去。

王嘉遇正色道:“你投降兵痞段景腾,去害百姓,实是罪不容诛!我问你,你愿不愿将功折罪?”洪成浩垂泪道:“小人做这件事,有时夜里扪心自问,也觉对不起先人,辱没上代祖宗。公子给小人一条自新之路,实是再生父母。小人也不是自甘堕落,只是当年为了一件事,迫得无路可走,这才出此下策。”

王嘉遇见他说得诚恳,便道:“你起来,坐下慢慢说,是谁迫得你无路可走?”

洪成浩恨恨的道:“是兰陵派的张夫人和赵颖丽师徒。”

这句话大出王嘉遇意料之外,忙问:“什么?是她们?”洪成浩脸色倏变,问:“公子识得她们?”王嘉遇道:“刚才还和她们交了手。”

洪成浩听了一喜一忧,喜的是眼前这样一个大本领的人是她们的对头,忧的是这两人竟在南京,只怕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便道:“这两个娘们儿本领虽然不错,但决不是公子爷的对手。只是她师徒俩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公子爷可要小心。”

王嘉遇哼了一声,问道:“她们迫你,为了何事?”

洪成浩微一沉吟,道:“不敢相瞒,小人本在山东海面上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伙伴中有个结义兄弟,看中了那赵颖丽,向她求婚。她不答应也就罢了,哪知一言不发,突然用剑削去了那兄弟的两只耳朵。小人心头不忿,约了几十个人,去将她掳了来,本想迫她和我那兄弟成亲,不料她师娘张夫人当晚便即赶到,将我兄弟一剑杀死,其余朋友也都给杀了。小人逃得快,总算走脱了一条性命。”王嘉遇道:“掳人迫婚,本来是你不好啊。”洪成浩道:“小人也知事情做得卤莽,闯了大祸,逃脱后也不敢露面。哪知她们打听得小人家乡所在,赶去将我七十岁的老母、将我妻子和三个儿女,杀得一个不留。”

王嘉遇见他说到这里时流下泪来,料想所言不虚,点了点头。

洪成浩又道:“我斗不过她们,可是此仇不报,难下得这一口气……小人在齐鲁无法存身,知道迟早会给这两个泼辣婆娘杀了,一时意左,便到山南去投了山南郡王……”说到这里,又是气愤,又是惭愧。

王嘉遇叹道:“她们杀你母亲妻儿,虽然未免太过,但起因总是你不好,而且这是私仇,你怎么可以投降恶贼,残害百姓?”洪成浩道:“只求公子爷给我报了此仇,你叫我做什么都成。”王嘉遇道:“报仇?你这辈子别作这打算了,张夫人武功极高,她丈夫独火霹雳更是了得。我问你,段景腾叫你去见章敏干什么?”

洪成浩道:“山南郡王吩咐小人,要章敏将宫里朝中的大事都说给小人听,然后去转告给他。”王嘉遇问道:“章敏已经做到大宗的掌印殿使,他投降段景腾,又图什么呢?段景腾给他的好处,难道能比大宗给的更多?”洪成浩道:“山南郡王只答应他一件事:将来攻破春城,不杀他的头,让他保有家产,永世富贵;他若不作内应,春城终究还是能破,那时便将他千刀万剐。”王嘉遇这才恍然,说道:“章敏肯助纣为虐,原来是怕死,为了铺一条后路。”洪成浩道:“正是!”王嘉遇叹了口气,心想:“有些人什么都有了,便只怕死。为了怕死,便什么都肯干。”

他向洪成浩瞧去,心道:“这人也是怕死,只求保住性命,什么都肯干。坏事固然肯做,好事何尝不能?”便道:“你愿意改邪归正,做个好人呢?还是宁可在三个月后死于非命?”

洪成浩道:“公子爷指点我一条明路,但有所命,小人不敢有违。”王嘉遇道:“好吧,你跟着我作个亲随吧。”洪成浩大喜,扑地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洪成浩心中大喜,暗想:“只要跟定了你,再也不怕张夫人和赵颖丽这两个女魔头来杀我了。三个月后伤势发作,你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当下心安理得,胸怀大畅,以前助纣为虐,时觉神明内疚,恍惚不安,此刻心头宛如移去一块大石,说不出的舒服。

王嘉遇忙了一夜,这才入内安睡,命洪成浩和他同睡一室。他见王嘉遇对己十分信任,殊无提防之意,心中很是感激。其实王嘉遇用山岸功伤他之后,知道他要靠自己解救,如敢暗中加害,那就是害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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