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残暴的王后 10(1/1)
“没想到辉格里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还真是一个让人措手不及,从天而降的大礼啊……”艾瑞克的手插进了兜里,在路上和希尔维娅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两个人皆是被局势的变化给难住了手脚。“原本想着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瓮中捉鳖,再迎回奥克塔薇尔·斯图尔特,没想到如今辉格里的手脚会这么利索,哼,真的是无利不起早。”瑞恩张开它的翅膀,翱翔在梯也尔的宫墙之上,猩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黑色的瘦小的身影轮番穿梭在天上的云朵和建筑的阴影之中,似乎永远也不会感到疲倦。就在希尔维娅和艾瑞克呆在宫殿里谒见鲁道夫侯爵的那段时间里,它早就有所预感地呆在了梯也尔的港口附近,看着属于辉格里的舰队正在抓紧时间的登陆。现在希尔维娅也终于出来了,它也是时候回去汇报情况了。娇小而矫健的身影俯冲着,滑过钟楼,穿过层层的街市,终于出现在了希尔维娅的面前。撕裂沙哑的叫声响起,那是向自己已经立誓效忠的主人邀赏的信号。艾瑞克烦躁地捂住了耳朵,一脸不满地看着这只停在希尔维娅肩上的乌鸦。“啧……这畜生,长得不吉祥就算了,这叫声,长姐,你选个宠物好歹也挑挑吧……见过养苍鹰的,养百灵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把一只乌鸦当成宝贝的……”乌鸦似乎是察觉到了艾瑞克的鄙夷和不屑,猩红色的眼睛里涌动着暗流,抓住希尔维娅肩膀的脚爪也加了三分力道,饶是平时脸上波澜不惊的希尔维娅也露出了两三分的痛色。“嘶……”希尔维娅捂住自己的眼睛,紧闭着的嘴角差点漏出了几句不成样的吸冷气的声音。“够了,艾瑞克,我养什么宠物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瑞恩这才满意了,又叫了两声,才停止扇动自己的翅膀。红色的喙嘴轻轻地啄着希尔维娅的耳朵,试图告诉她自己在路上的见闻。“是吗……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艾瑞克,你先回去。”艾瑞克不明就里地问道,“怎么了?长姐?你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想要去处理吗?”“嗯,我要去见一位故友。”希尔维娅拍拍自己的肩膀,试图把瑞恩留在衣服上的灰尘拍走。而后者则又扇动起了自己的翅膀,黑色的风影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温度骤然下降,风吹的街市上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有风暴来袭。艾瑞克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询问长姐那位故友的身份,但最后,艾瑞克只是憋出了一句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告别,“——长姐,你……早去早回。路上记得注意安全,需要我拨点人手给你吗?”希尔维娅摇摇头头,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一如既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吧。现在的梯也尔还算相对安全,没有人乐意找我的麻烦的。而且,我的政敌的势力还未大到可以在梯也尔肆意行动。再说,现在的局势,一切状况皆是云里雾里,我觉得是个人都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艾瑞克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但有谁会知道这种事情呢?人情多虚伪,狡诈。世态炎凉已经成为了每个人的共识。上一秒和你和睦相处的战友,下一秒就有可能化身暗中偷袭你的敌人。这种迅速翻脸的传统在权力斗争中尤为常见。危机总是在不经意间才能来临。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面临的背叛究竟会是什么呢?——谁也不会知道吧。因为,只有这样子,所谓的“致命一击”才有意义。
梯也尔的夜晚非常寒凉,刺骨的冷透过厚重的军大衣,直直地渗入进人的骨髓之中,似乎是想要贯穿所有东西一般,将所有的人类撕裂开来。希尔维娅站在辉格里驻斯雷尔大使馆的前面,任由迅疾的寒风把自己黑色军大衣的下摆吹得上下翻飞。不一会儿,雪就覆盖住了希尔维娅的军帽,还有她不怎么宽阔的肩头。瑞恩为了汲取希尔维娅身上的温暖,拼命地在风雪中叫嚷着。希尔维娅皱了皱眉,把戴着的皮革手套脱了下来,露出了那只已被冻僵了的左手。手指抵在了瑞恩尖利的喙嘴上。“——你啊……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希尔维娅不知是因为无奈还是因为生气,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拿瑞恩没有丝毫的办法。——因为,实质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饲主与宠物的关系,而是平等的共生关系。锋利的喙咬破了手指,使得里面缓慢流动着的温热的血液流了出来。多余的血液滴落在被冰雪所覆盖着的大地之上,像是在地上绽开的一朵鲜艳的玫瑰。这是他们维持彼此之间契约的一种必要的方式,在很早很早之前,一人一鸦就定下了这样的供养协议。瑞恩吃饱喝足后,才满意地用喙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小巧的身体嘶哑地叫了两声,攀上了辉格里驻斯雷尔使馆门前的那棵不高不矮的梧桐的枝桠,和希尔维娅相差无几的眼睛又开始静静地注视起周围的环境变化。即使是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任何细微的变动都难逃这双锐利的眼睛的察觉。
希尔维娅正打算套回自己手上原本戴着的黑色皮革手套,下一秒,寂静无人的街道就出现了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对于希尔维娅来说,虽然已经显得有点陌生,但也不能因此轻易的否认掉那个事实——自己确实听见过这个声音。“好久不见,希尔维娅。”沉稳厚重的嗓音,如今因为岁月的侵蚀,又平添了几分沧桑和冷酷。声音的主人穿过重重的黑暗,终于站到了希尔维娅的面前。辉格里样式的军服,木质的拐杖,已经略显老态的样貌,还有那伛偻的身躯,都无时不刻地都在提醒着希尔维娅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年龄。——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却还要为自己的国家四处奔波,时刻谋划着自己国家的利益,还真是辛苦。“老狐狸,嗯……不,不。克利夫兰,今晚可是难得一见的雪夜,不请我喝一杯吗?为我们久别多年的重逢?我可是代表着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来和你进行友好的接触的哦。”被希尔维娅称作“老狐狸”的克利夫兰脸上非但没有出现丝毫的愠色,反而还微微地笑了起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是每个专职于外交的人首先需要做的事情。不可轻易地被对手动摇自己的情绪,一向是克利夫兰心中不变的信条。“希尔维娅,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师的旧友说话的?”对,没错,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恩格斯当年留下的那本日记里记载的会谈的另一位主角。那位不可一世,极力鼓吹对外扩张道路的外交家。距离上次两人相识已经过了几年了,但在克利夫兰的眼中,这个女孩,不,现在应该叫她女人了——恩格斯的爱徒,她的锋芒与棱角,这些年来都从未被这世道的不公所磨灭。尽管流经的年岁是能侵蚀无数东西的,残酷的光影。
回到使馆后,艾瑞克也遇到了难得一见的“朋友”。不,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利益共同体”。整个人,包括他的脸,都包裹在一丝不漏的黑色衣袍中。来人将脸上蒙着的围巾摘下,才露出那张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脸。——可不是鲁道夫侯爵身边的宠臣芬尼尔,那位极力主张与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进行接触与交流的大臣。艾瑞克吸了一口凉气,赶忙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不相干的人在偷窥。在确认了没有任何人在观察这里后,艾瑞克才打开了使馆里的密室的通道,让芬尼尔走了进去。原来,奥克塔薇尔也并不是没有留有后手。在梯也尔被鲁道夫侯爵占领之后,她就秘密联系了阿尔博丹的支持者,并将埋伏在宫中,朝廷还有鲁道夫侯爵麾下的眼线和间谍的身份,透露了一部分给了阿尔博丹,以帮助他们迅速稳定斯雷尔的局势。不得不说,这招后手算是一个精彩的手趣÷阁。如果没有这些人勉力和勤劳的帮助,估计艾瑞克和希尔维娅的斯雷尔之行,不会那么轻松。
昏暗的地下室,明灭的煤油灯,坐在暗处的两人正在秘密地商量着关于镇压斯雷尔暴乱的行动。“鲁道夫侯爵对我们的警惕心如何?有没有下降一点?”尽管处在使馆内,也没有其他人偷窥,但谨慎起见,艾瑞克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尽量避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专注,小心,谨慎,是事情得以成功的良好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