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傲慢与偏见II(1/2)
夜幕下的海德堡一片寂静,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寂静的空气中似乎又多涌流了些许令人难以扑捉的陌生气息,那种气息就像腐败得几近糜烂的盆架树,总是在无形中残暴的蹂躏着无辜的生灵。海德堡的时间似乎也停止在充满危机感的恶臭一刻,街头巷尾的路边摊纷纷偃旗息鼓,四处溜巛着躲进阒无人询的另一座更为隐蔽的寂静小镇。
当参差不齐的步伐再次带着入侵者似的凛凛威风奔赴到刚刚挂起招牌渐渐恢复了常态的街头集市,随着洪亮如教堂礼钟的一声号令,两股络不经绝的潮水蜂拥着涌向似乎正在被强烈风暴潮搅乱秩序的鲜花小镇。
面对那些面若凝霜又铅纹罗横的窥视者,万分惊恐下,商贩们只觉得自己的巧言令色都失去了应有的效命,看着强烈震感中倒塌在脚边的梁柱以及散落一地的落花残骸,人们只能硬着头皮热情而又识相的招待并伺候着那些大胆粗鲁的不速之客。每每小分队带着透视眼挨家挨户探寻,总是会拿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毕竟在前几年,街市里的生意鼎沸得如日中天,拿几天微不足道的饭票如数上缴再摆出一副毫不逊色给都市白领的礼貌教养作为义务去换取这些人的信任与庇护,总是比起硬碰硬来得简练奏效。虽然自己的利润转到别人的账下,人们多少惋惜得有些不甘心不情愿,但看着那些泡涨的人戳着胸脯肚囊,大言不惭的口若悬河。并在不声不息的暗箱之下,人们的利己心也如泡大球一般迅速膨胀,于是整条街上朝夕相处的伙伴都纷纷各揣心思,鬼胎自藏,明面上人们依旧望风寒暄,但不被发觉的案子底下,每个人都对昔日熟悉的伙伴架起无情的冷枪暗弹。
当钱的铜臭味慢慢弥散进原本务实的农商骨血,食物与人格原本鲜活的滋味也改变了不少,人们开始对那些不速之客纷纷热情的掏出了珍藏的美酒与昂贵的冷餐。再到后来,整条海厦琳琅的长街,每一寸空气中都飘溢着原始部落荒蛮的脏血气息。
大约时间又向前推动了三年的光景,这一次就连劲吹的北风夹带着棉花雨似的鹅毛大雪都掩饰不住那些诡谲群体插科打诨似的雅痞风貌,一顶顶冷肃的雪帽箍在那些被贪婪啮噬着灵魂的人的头池。一筹莫展之际,那些早已习惯了机械人似的满嘴胡诌的家伙只得稍微叫嚣着收敛的卷起酒囊饭袋又不约而同的将自己浸泡在廉价黑啤杯里又长又脏的胡须,急不可待的投向盛着含苞牡丹的雍华红酒中。他们手指的骨节深陷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浑然自成了粗短的肉枣香肠,然而,那些曾经蛇鼠一窝的老友黑鼠式的肌肤早已因不断绷紧的口袋而变得干瘪如拧紧一节节绳索。
不过这些思维敏捷的商人还是会再想出更妙的计囊的,数着自己蒙受的损失,他们出于动物本能的再次选择合拢,毕竟大家都饥肠辘辘了好久,这衣着补丁的生活早已让他们忍受不了。不过听着那些人含沙射影的叫嚣着一笔不菲的巨款,人们纷纷把主意打在**野合这一肤浅层面上,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沧海桑田的倒戈,他们对较自己不如的衣不果腹的人也能操扳起一副与领路人相似的鄙夷不屑来,但圈地为营的他们于那帮惯于蝇营狗苟之人论起身份尊卑终究还是天壤之别,于是在大家匪夷所思的视线中,他们这些光鲜体面的人就像卷入淤泥的凌霄,虽然花的枝叶依旧直挺挺的伫立在被冰雪刨花充塞着的泥泞里,但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畏缩得有多惴惴不安。
当冷风再次穿插进颓败的气氛,更为恶劣的气息蠢蠢欲动着充斥进更为广袤的千家万户,那些最初仰仗庇护的人们反倒在完全被榨成干油后被丢弃成令人应接不暇的倒霉鬼。看着曾经衣不果腹的人满嘴跑火车的对同样衣着破烂的自己起嘴炮。他们只能将怨声对准了狡诈的同伴以及困倦了的容颜下早已逝去的逝水流年。而面对这些铁公鸡一般的早先商群回过味来的集体小肚鸡肠式的回避,他们再次带着更为蔑视的眼神望向了佯装着挤出干瘪肚皮却暗里抹些地油的新人。别说新人张开薄唇,樱桃似的巧嘴里吐出两排亮晶晶的密齿,还真是带着销魂的甜美曼丽。那些曾经的旧友,踌躇着又眼巴巴的眺望艳羡着末位胜出者不动声色的直起来的腰杆,只是取决于这些新人的性格、心里的位置,他们即便气得浑身抽搐,也只得关上被削杀得语无伦次的嘴巴,激动的津液流出绷得苍白的两腮,他们不得不将打碎的牙齿撕裂似的排开在猩红色的牙床上,并迎着那些蔑视得格外凶狠的眼睛高高的竖起赞同的大拇指。那一刻听着自己勃颈上摇响的风铃,还有拐杖杵在壁炉的篝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拉长音。他们只得动也不动的呆立在原地打起令人瞠目结舌的瞌睡。
不过,即便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实在令人目不斜视,但酒吧老板娘这一牵头骆驼的眼前还是浮现出荡漾着钞票的朗姆酒的赤红色波泽。她深深吮吸了一口擦拭得油光铮亮的烟斗,径而带着十足的神气,张开积满了厚厚烟诟的牙齿。小镇上的人对于她的印象,左不过和不足自己的身份的人说话,骂骂咧咧的架势就像是在无垠原野上叫骂着畜生。曾经她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卑微又下流的玩笑。但现在她在镇里扬扬眼睛,任谁都不可小觑了她。于是那些打瞌睡的人只能对着墙壁乞求这一屋子的人可以得偿所愿。
可是,对于酒吧里那些素来以取悦贵人而维持生计的人来说,这群乌合之众依然是突如其来的午夜梦回,特别是当那些出现在街头巷尾里衣着步伐整齐的人们,如凶神恶煞的黑绿色潮水般一股股的而又饶有层次的穿过女孩们娇嫩的身体,再逼着她们喝下满满一杯的酒水,看着那些肚囊痉挛的人爱不释手的将粗糙得直生灰色褶皱的手指沿着女孩们留下香吻的壁沿轮转绕弄,女孩们出于怕遭受侮辱纷纷在那些人犹豫不决中胆怯的垂下头颅。当他们径直来到酒吧最美丽的女孩小瑰的身旁。女孩们纷纷死死的捏紧了手中被翻烂了的号牌,假装出一副狂热的神情并向她投来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些人中最有脸面的人**升腾的红曜石眼睛,还有小瑰惊惧中又勉为其难的迎合着那个胡碴最茂密又像倒立的铁刺似的土匪模样的年老男人,女孩们将高悬的心揣回肚子里,嘴上说着沮丧的自嘲话,实则就连被揉碎的心肝都潜藏着按捺不住的欣喜。
“小瑰是吧?果然,人如其名,淡雅如玫瑰花的女人。即便并未浓妆艳抹也和那一群庸妖俗艳的家伙不大一样。”
小瑰看着土匪模样的男子腰间佩戴着的腰刀挂饰,以及由下向上抬眸时,老男人琥珀般澄黄色的眼球上布满血丝的眼睛,脚下拖着疲累而沉重的步子很吃力的踩出的鼓点。寒战过后,她的眼珠一转,再次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她警觉的看向舞池之中那个男人的同伴们,他们纷纷挺着皮球般的啤酒肚子, 一张张但凡望向女孩们便红赤赤的脸和轻眺的眼睛。相比于他们那些只知道在私人咖啡馆吃喝玩乐的同族,这**裸的鄙视过后的满目春光才是对普通人群最无度的蔑视,而他在发泄欲望的同时再摆出一副得天独厚的盛气姿容的样子又更加令人惶惶不安。因为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们都明白,相比那些衣冠楚楚,穿戴讲究而又讲话得体的事业场男性,这帮人威猛起来往往是不要命的,奸淫抢掠在他们的眼中也根本就不值一提,这么想着的同时,小瑰只觉得从背后吹来一股冷嗖嗖的寒气,就在女孩茫然的望向那双混浊的老眼时,那满脸横纹的就连说话都嘶哑沉闷出颤音的男人顿时精神清爽许多。黑洞洞的走廊过堂里,传来一阵如春风拂柳般飘忽不定的窸窣声音,小瑰望向身前那人滚圆的身体时而蜷缩,时而伸展开,他就像一条与人逶迤的长蛇,只是那粗犷的鼻头在发出老马般沉闷的嘶鸣声的同时,还冒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腾腾热气。女孩敏感的向身后热闹的舞池一小步一小步的倒退着挪动起来。她将脚下的石子小路踩得咯咯作响,就在女孩借着凄清的暗光用乞求般的眼神望向那个男人时,男人当机立断的欠着身往她滚圆的胳膊一拱,他将女孩拥在自己残破不堪的大牌皮衣中,看着怀里女孩娇俏秀美的容颜,他将自己厚厚如干草的手伸向女孩涨得通红的脸,那一刻,他的大肚子都像聚集的乌云般在混浊的光线下起伏不停。
相比女孩诧异而沮丧的神情,反倒是酒吧的老板娘率先粲然一笑,披上一层薄霜的走廊里,尽管那个中年的妇人细皮嫩肉的可餐秀色早已被一脸排霰弹似的麻坑取代,可趁着老男人色眯眯的偷偷瞄向她的同时,她同样明亮的目光并不带半点惧色,或者说她的眼中依然能撩拨起激情的浪花。看着那个男人眼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再看着小瑰呼呼的喘着粗气的嘴巴里挂着明晃晃的泡沫。老板娘心满意足而又慈祥和蔼的将过堂通往大堂的门重重关上。
渐渐的从他高调的酒嗓子里发出犹如破旧的绿皮火车底轮下幽幽传出的呼哧呼哧的行进声音,以及一股气息不顺畅的厮嘶声往复缠绵着捆绑在一起。刚刚那些表面尽说恭维阿谀话的同伴纷纷将耳朵竖起来认真听起来,只听得那似乎是从胸腔腹腔传出的冗长音节就像被小孩子错弹的钢琴音律,时而尖若流珠,时而绵柔得极其低沉。伴随着这段并不优雅甚至有些零零散散的忙音,一道嘶哑得如枯泉般干涸中带着点点盐渍的声音传入那些闷头思量着的女孩的耳朵。
“又来了,哎!真是令人讨厌,还没完没了了,怎么是在做无声的宣誓呢吗?且,作还虚伪。难怪也就没有原则的人爱把原则二字挂在嘴边吧。”说话间,大堂通往过道的那扇门被黑暗中的一双看不见的手撕开一道细缝,这时就连端着杯盘以及食物残渣的背带裙红缎带的人也停下不向前走了。再后来就连打更的大爷都熄灭了手中的灯火,拼命的往门缝的位置纵身跃去。过了不久鸦雀无声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如锅炉气压飙升时震耳欲聋的强烈抖动声。
“亲爱的,你们现在很无聊吗?”老板娘蹑手蹑脚的站在他们身后,并将肥硕的手轻轻搭在围在一起的人群中某个暗影的肩头。而此刻,那个寂静中猛然冒出的静悄悄的声音同样令人鸡皮疙瘩落一地。人们纷纷一言不发的向大堂走去。
将钥匙对准锁眼,干完那么重要却琐碎的一桩小事,老板娘对着熊熊燃烧着的炉火,心里别提是有多得意。她端起雕饰着烫金镂空花纹的咖啡杯,并将咖啡上落下的一层奶白色油脂细细掠去。然后她垂下脸每啜一口咖啡便得意的刮一下挂在杯沿上渐渐凝涸的咖啡细末。当她望向淑丽时,她还是被口中的咖啡呛到了喉咙。
淑丽大腹便便的跑进人群中央,但当她明显的感觉到姜连勋那一桌看上去似乎很融洽的气氛中,隐隐藏着一拉响警报,便噼里啪啦响彻不停的空气弹时,她拐了个弯,在酒吧中央夹角里那尊圣母像后小心藏好。从她的角度除了能听到最清楚的谈话,还能透过淅淅沥沥的雨珠般的卷帘看到那些人原形下隐藏着的真实独白。特别是她关心已久的vvip姜连勋理事,他看起来仿佛身心受到严重伤害似的,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喝着闷酒,身边那些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自娱自high 。而直到那一通电话响起,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道了个别,便转过身灰头土脸的走进正对面的赫哲洛斯小巷。想起他素来惯用的六亲不认步伐,这一次他似乎是遇到了难缠的对手。或者说那个粗鲁的家伙泡在漂流瓶里的春秋大梦即将从颈口粉碎了。
想起平日他与那些***aholic一样装作面无表情,却还是在对视的时候,用一双勾起情欲的眼睛对她想入非非,她便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这么滑稽。被一群连自己都不知道事业能挨到哪日的家伙,当做消遣对象,不过还好,虽然改变不了自己的现状,但看到那些衣着光鲜的高尚人群其实和她这种来自底层的蝼蚁没有任何分别,除了蜜蜂般的忙忙碌碌,同时还要像压榨机里的果汁似的任人压榨,那一刻她打心眼里感到由衷的欣慰。或许这份欢愉来得太晚了些,假使从一开始她便了然于胸,或许,没有或许她一定还会做着这份忙中带着特殊快乐的生计。只不过她可不想像现在这般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去转有缝的蛋壳。而在老板娘眼中,她始终都是围绕着破壳鸡蛋四处乱叮乱撞的绿头苍蝇。
因为就在刚刚淑丽便找到了今晚的狩猎对象—崔雪曼。换句话说雪曼真的并不应该被她这个蝼蚁当成施压的对象,就像她刚刚来到海德堡,看着同样并非善茬的正式级别的前辈时,她也曾觉得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可怜的尤物(因为她等级最低)。其实就雪曼的话来说每一个情非得已而又不得不处在尴尬境地中的男人女人们都很可怜。这样想想,那些人心理扭曲前后的雷霆之火真的也值得理解同情,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原谅。
顾北溟从刚刚稀里糊涂的四人谈开始,便时不时的将视线转移到那个眼睛里噙满泪水的俏丽佳人,她看向他们这一桌的目光虽然与那个胖胖的女人充满**的炽眸不同,但从视线安稳着陆的角度来看,她应该也是对刚刚起身离席的姜连勋理事颇为关注。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黯淡的眼神中缓缓滴落,而她的身旁依然围满了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的男子,当那些人晃动着手中五彩纷呈的钞票,笑吟吟的打趣她时,她只得勉为其难的向他们礼貌问好。
“先生还要加酒吗?”那个女孩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径直走向顾北溟,而顾北溟落在窗外的目光马上收了回来。他注意到女孩正低着头偷偷擦拭着眼角的泪。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那个被生活压迫得身心疲惫的女孩身上,他看到了昔日里泰熙不屈忙碌着的影子。虽然这两个人因为职业的不同,雪曼很难在勾起别人同情心的时候同时激发怜惜之情。但总归不至于像那些歌舞女郎一样令人嗤之以鼻。
“加酒可以换取小费吧,那我直接给你好了。另外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可以过来小坐,你可以帮我预定这个座位吗?这样你的小费就可以翻倍。”
雪曼一言不发的微微一笑。
“您,,您和那些人不一样。”雪曼瞪大了眼睛望向顾北溟。那一刻,除了诧异和吃惊,她还在混乱的思绪作怪下将手中的茶水壶扔在了地上。
“崔雪曼。”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雪曼的耳朵,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同时回过头去的还有正等着加酒的顾北溟。
“崔雪曼。”他在心里低咒似的反复默念着那个和弟弟女友很相似的名字。
“怎么回事?雪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话间,雪曼疾步小跑似的走向雪莉。“呀,雪莉啊,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家里人呢,他们还在国内,只有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了对吧,你没有其他同伴了是不是。”
姐姐激动得热泪盈眶,相比之下,雪莉的反应比预想中要沉稳多了。没有着陆前,雪莉曾在日记本里画下无数个设想,不顾一切的扑进姐姐怀里声泪俱下的说着自己暗藏心底的想念,或者是歇斯底里的骂她,骂她当初为何要选择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不辞而别,为何明明自己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又被那个人无情的伤害欺骗后始乱终弃,但却要在人间蒸发前撒下无数个圆不了的谎言。为了不让父亲病情加重,姐姐平白无故的增加了自己多少生存压力。除了清逸不菲的学费生活费,加上药费、姐姐按月寄回家的贴补,当着姐姐的面回忆起这些,自己的人生真是太难了,难得简直是开了挂。
“其他同伴,姐姐眼中的其他同伴是我们的父母亲吗?怎么你这个昧良心的家伙还期待他们也像我一样不顾一切的来找你吗?”
雪曼凝视着雪莉的眼睛,又走近了一步。并从正面一下子抱住了雪莉。雪莉的思绪很混乱,有那么一刻钟,她真的很想死死的抱住姐姐并抓紧她的手再不放开。可一想起那个家伙一直都在异国他乡和一个酒袋饭囊男鬼混,她还是强忍住心底的冲动,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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