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罗刹女(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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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城中, 一个小贩子跌坐在地上, 一脸惊恐。陈与道正带着人, 拦在他跟前, 怒视丁家的管事。
丁家来的管事是丁世豪的心腹, 留着一把山羊胡子,苦笑道:“陈爷, 你行行好,不要管这闲事,大伙也都是做生意的, 和气生财。”
陈与道自从云南改旗易帜之后, 就毫不犹豫地把他那把胡子剃掉了。
他爱美,从不喜欢那叫他显老的胡子。只是从前王朝治下, 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陈与道虽然很不情愿, 但为了不叫人家读书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妨碍他的经营。也就只得留着胡子。
天地一翻覆, 那些王朝的读书官老爷在云南说话做不得数了,陈与道就立刻把自己的胡子剃了个干净, 得意洋洋地显露着他那年轻可爱的娃娃脸。
此刻,年轻的娃娃脸上却一派严峻,睁着他那双因又圆又大, 而显得天真的眼睛, 毫不退让:“你们也说了, ‘和气生财,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那末,为什么要驱赶白老哥?你叫丁会长这个读书多的人来解释解释,呵,我从来不晓得,带着棍棒家伙来砸铺子的,原来叫‘和气’!”
丁家的管事不由十分地难堪,碍着眼前人也是云南新商会的一员,不得不忍气吞声:“陈爷,我等佩服您急公好义,你看,不如各退一步。我们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要没收他的那点子家当,不动手。只是这姓白的,也要守我们的规矩,老老实实地,从此后,不许当街卖药材。”
姓白的小贩的脸色变得和他的姓一样惨白:“老爷,我家里人,不是有病,就是残疾,全指望着这点药材钱过日子。我身无长技,就会采药。您行行好......”
街上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小贩哀求没有起到任何用处。丁管事挖苦他:“这年头,就连街边的几个五六岁的乞儿,都知道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难道因为你嘴皮子说几句,规矩就能不守了?家里再苦,那杀了人也要偿命。家里再苦,定下的规矩也要守。否则,谁都不守规矩,生意还怎么......”
“谁的规矩?什么规矩?”陈与道忽然打断了他,问。
丁管事愣了愣,以为他真忘了,忙陪笑道:“您忘啦?一直以来,这大理城中的药材行当,就是我丁家一家的。我们与所有的采药人都有约法:药材统一地卖给我家的药铺,不许私下出售、散卖。”
丁家过去在云南名声赫赫,与皇商合作,为朝廷采买,垄断了不少的行当。
大理的药材行当,只是其中之一。
他家的这霸道做派,一贯如此,长久以来,几乎成了行当的惯例了。
陈与道却说:“我没有听过这个‘规矩’。我只知道当初我们联合为商会,共举义军的的时候,曾经约法三章:倘若有一天王朝的欺压不再悬于我们头顶,那么,从此后,买卖自由,工商凭自己手艺吃饭。”
丁管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青了,强笑道:“您说的是哪里话......难道您今天非要为一个小小的药贩子而伤了大家的和气吗?”
陈与道身边不少出身小商贩、工匠行当的青年,顿时面露不满之色。
一个矮个子青年不待陈与道发话,就直愣愣地顶了回去:“好威风!怎么,只许你丁家‘买卖自由’,不许这位姓白的大哥‘买卖自由’?大家无论高低,都是工商百业之人,当初的约定,又不是只和你白家一家签订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围观人群里,有个掌柜模样的嚷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丁家的管事一行,眼看周边尽是风刀霜剑的眼色,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走了。
......
这个下午,黎玉郎等人正在商量工厂事宜,一个青年忽然过来了:“黎先生,陈先生,白二死了!”
“哪个白二?”陈与道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骤然低沉。
“就是那个家里人残疾,自己靠采药为生的白二啊。他今天,一头撞死在了丁家的一家药铺前......我听目击的人说,白老二死前情绪崩溃,一直嘴里在喊‘娘’。”
青年就去白老二家里跑了一套,才知道,白老二家就一个老娘。他瘸腿的老娘从小把他独自抚养长大,身体一直不好,全靠药拖着。
这次发了急病,白老二照例去买药请大夫。
“谁知道,那大夫楞是见死不救,全城跑遍,没一个大夫出诊。去买药,没一家店铺肯卖药给他。那味药,又是采不到的。他老娘......就这样一病死了。”
白老二与老娘相依为命。眼见得老娘一朝就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陈与道听罢,气的娃娃脸都皱在一块,猛地一拳打在桌子上,茶盏砰砰摔了一地:“丁老贼欺人太甚!”
全城的药铺都是丁家的,采买收购,更是不再有二家之份。那些大夫,如果还想用药,也不得不屈从丁家。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昭然若揭。
丁家一直以来,把收药材的价格压的极低。采药人都敢怒不敢言。白老二实在是家贫,一门老弱,没有办法,这才绕过丁家,提心吊胆私自卖药。不料竟然因此惹来这等毁家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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