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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旦夕之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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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婉坐在旁侧的矮凳上,看着薛至柔用饭,眼底满是惆怅:“下午听到消息,我便回家了一趟,正巧我祖父这几日才从长安回来,我便求他想办法救救薛将军。祖父亦十分震惊,表示自当全力营救,他还说,以他在外从军多年的直觉,此事恐怕与外族觊觎我安东都护府之地有关,你也知道,辽东周边强敌环伺,多少人虎视眈眈。而我们在辽东那么多年,谁不知北冥鱼个头虽大,却性情温顺,怎会莫名其妙地攻击人呢?最近我父亲的万骑营亦接到线报,薛大将军不在这段时间,辽东频遭外族游骑抢掠,京内亦有外族奸细散布谣言,借机生事。如此这般恐怕都并非个案,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我说,幕后黑手的意图定然是为祸辽东!”

薛至柔本十足愁楚,听了唐之婉这头头是道的分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恐怕不知道,大理寺如今认定的凶嫌正是那日来灵龟阁的俏郎君,那个名叫孙道玄的。此人只怕连安东都护府在何处都不知晓,又哪里能存了心思,为祸辽东?”

“孙道玄?”唐之婉一惊,下意识摸摸揶在心口内兜里的茅草,一头雾水,“他为何要袭击临淄王父子?又为何要陷害薛将军?吃饱了撑的吗?”

“远日无怨,近日若说有仇,便是那日来灵龟阁了。”

唐之婉似是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怜惜那张英俊绝伦的面庞:“可惜了,若他再入轮回,还能长那张脸,只盼也长个正常的脑子罢。”

薛至柔笑得直呛:“你说的好像他已经没命了似的,说来也怪,眼下大理寺刑部通缉,满洛阳的武侯四处抓人,却尚未寻到他人……”

“听说他惯常独来独往,若不然,莫不是被安乐公主藏起来了罢?安乐公主不是爱极了他那副皮相,若是真藏在公主府,只怕当真不好去捉人吧?”

薛至柔对这种风月事不感兴趣,但听那日薛崇简说起孙道玄画蟾蜍讽刺安乐公主之事,又觉得他只怕宁死也不会藏到公主府去,但她并未接这茬话,只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待明日我去借那日出入宫禁的名单来看看。”

“横竖我的胭脂都卖了,无事可做,随你一道去吧?”

“都卖了?你不是才制好了一大堆,怎会突然都卖光了?”

唐之婉一哽,起身提起茶壶,不自在地佯做接水,讪笑着没有答话。

薛至柔一下便猜了出来,怒道:“好啊唐之婉,你又跟薛崇简说了什么?唬着他买光了你的胭脂?”

唐之婉委屈巴巴,嘟囔道:“他找我要你的物件,随便什么,我便把你给我的三锾银子给他了,他感恩戴德的,要买些胭脂回去打赏婢子,我可没有坑他分毫……不说那傻子,明日我随你一道去,任由你差遣,算作今日的事赔罪,如何?”

已时近子夜,薛至柔疲惫不堪,随口答应了唐之婉后,很快便睡了过去,但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又因心事而醒来,艰难挨到天亮后,饭也没吃便打算往神都苑去。

天色尚早,估摸着唐之婉还未醒,薛至柔的动作极轻,才将院门拉开一条小缝,唐之婉便从身后茅厕里闪了出来,怒气冲冲道:“好你个薛至柔!你昨日如何答应我的?今日竟想扔下我跑了?”ΗTτ<a href="Ps://? target="_blank">Ps://?/a>?肆柒⑦ZW.℃οM

薛至柔无心与唐之婉打嘴仗,立即告饶:“我以为你还睡着,不想你也起这么早,那我们便一道去罢,只是你这身行头……”

唐之婉低头看了看自己极其华贵的窄袖半臂襦裙,好似确实有些不合时宜,让薛至柔稍等后,回房换了一套更为价值不菲的联珠纹唐锦胡服男装。

薛至柔满脸无语,欲言又止,看看已渐渐升起的初阳,沉沉叹了口气,不得不带着唐之婉出了门。

经过昨日大案,神都苑的守备较以往增加一倍不止,薛至柔亮明腰牌,被告知非刑部、大理寺官员,没有圣召不得擅入。薛至柔便道只是拜访宫苑总监钟绍京,并不入内,这才得到首肯,被两名侍卫犹如押送囚犯一般,带到了钟绍京的办公之所。

薛至柔知晓这钟绍京与临淄王交情不俗,待侍卫离开,便径直说道:“钟总监,那日神都苑的出入档可能给我一观?”

提起这一茬,钟绍京的额头上不禁又冒出涔涔虚汗:“这东西如今是重要物证,大理寺命我不得与任何人,恐怕……”

“哪用得着与我,我就在你面前看几眼,还能给你看跑了不成?”薛至柔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一张稚嫩清秀的脸儿上满是拳拳赤诚,“昨日因北冥鱼袭击临淄王之事,我与钟总监一道遭遇怀疑,好在有司查明,将我二人释放,但我父亲仍旧蒙冤在押。钟总监应当知道我父亲一向清正廉明,忠于陛下,绝不可能行犯上作乱之事。此事恐怕是朝中有人觊觎我父亲手中安东都护府的兵权,不知是出于个人私怨,还是与外族勾连,而置大唐安危于不顾。一旦我父亲被扳倒,恐令前线生变,陡增战乱。还望看在此事关系大唐百姓安危的份上,请钟总监行个方便。”

钟绍京虽是钟繇第十七世孙,但早已家道中落,能有如今的位置,全靠自身才学,自然十分体恤百姓疾苦。听了薛至柔此番话,他沉思许久,才道:“难怪临淄王一早派人与本官带话:‘案子若有难处,可多与瑶池奉商量’。薛家将门之名,钟某仰慕已久,临淄王亦与本官有恩。为将军洗冤之事,钟某定当效犬马之劳,请瑶池奉放心。”

说罢,钟绍京领着薛至柔来到隔壁一间铜铸门小屋前,打开二层门锁后,两人步入其中,只见三面全是木架,其上密密麻麻放满了新旧卷轴。钟绍京踮起脚从一个书架的顶端拿下来一个颇新的红漆木箱,吹了两口气,再用袖笼擦擦上面几不可见的薄灰,打开取出一卷文书递与薛至柔。

薛至柔不敢耽误,径直翻阅卷轴至迎“北冥鱼”那天的记录,只见孙道玄果然位列那天最后一个,时间是亥初三刻,接近午夜。薛至柔顺着往上看了几行,发现李隆基、太平公主走得也很晚,在戌正二刻;再早一些则是韦后、安乐公主与武驸马一行,在酉正时分便离开了;而那薛重简走得最早,想必又是早早回府里搞什么破坏。

若单以时间论,这些人及其身边的随从同样有作案的嫌疑。可若真如唐之婉所说那般,凶手是出于勾连外族陷害薛家的目的,便不可能是孙道玄。那么又是谁趁其他人不注意,溜到山海苑那边,对看管珍禽异兽的小丫头下的死手?又或者,那个小丫头自己便是勾连外族之人?

薛至柔越想越觉得头大,有些后悔当天那么早便离开了神都苑,如今要了解那时的详细经过,只能去找当时在场的人逐一询问了,可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又该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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