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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舍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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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济府上的下人们发现,近来王爷很少在屋里转圈了,而是在庭院或是河边背着手漫步。多尔济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随即又自答:“是啊,看来好像就这么结束了。新达赖顺利坐床了;桑结嘉措还是第巴,仍然大权在握;手下那帮人也都各在其位,施政的路子不会有什么更动;各部蒙古王公纷纷前来朝贺,连七哥也来了……”

他还记得老七临走时说的几句话:“弟兄七八个挤在安多日子不好过,为一块骨头都能急红眼。我这次来,看西藏变化不小,你们不管咋说,有碗安稳饭,那个事我看先放一放,要不就算了,还给人家的东西,再往回要就难了。”连七王爷都这么说,是该好好考虑往后的日子了。

这次为阻止灵童坐床,可说用尽各种办法,甚至不惜痛下杀手,结果呢?幸亏行事机密果断,未让对方抓住把柄,否则第巴决不会放过自己。在东嘎寺和典礼上他两次见到新达赖,他真佩服桑结从哪找到这么一位俊秀有才的孩子,看来菩萨是站到他们那边的,莫非就依七哥所说?

他好像没有察觉到天都快黑了,仍在河边那一片掉光叶子的柳树林中来回走动。为了目睹、参与新达赖喇嘛坐床盛会,数万人不辞千里迢迢,其中不乏从甘青滇康跋山涉水而来。那些日子,在通向圣城拉萨的所有道路上,无论大路小路、平道山道,都是望不到头的磕着长头的人流。想想,这无疑是人类史上最为壮观的场景之一。

朝圣的人在这树林间和周围山坡下,搭建了无数各种颜色的帐篷,他奇怪这数倍于拉萨的人口,个把月中吃饭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带的食物毕竟有限,大昭寺前尽管每天施粥,也远远供应不了这么多人。很快他发现,拉萨城附近的所有家庭都倾其所有地进行施饭,就连自己的妻子哲木兰也每天提着糌粑、酥油和茶叶去布施。并且,即使有人饿着肚子,也决不会去碰触那些放生羊、放生鸡。

很多人已经一无所有,但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忧愁,他们成群结队到各寺院拜佛,晚上青年男女尽情歌舞欢乐。许多人带着朝拜圣城、亲临盛会的喜悦踏上千里返程。多尔济不禁感慨,这片高寒的土地竟哺育出如此慷慨好施、精神豪爽的民族。

这个时候,树林里的帐篷已经不多了,多尔济与一位刚从河边洗涮完衣服的中年妇人聊了几句,得知她们一家是从金沙江以东俄洛过来的,一路上看到河谷地带土地丰饶,官府允许移民,他们就打算不走了。

多尔济知道,对这些人来说,这都是桑结嘉措的政策所赐。桑结嘉措主持制定的吸纳移民政策,以及新技术的推广和新品种的引进,扩大了耕地面积,提高了作物产量,不出数载,使拉萨附近的沿江一带堪称富足。有些朝廷入藏办事的官员就曾记下了他们的见闻。一位名叫焦应旗的官员写道:“……山水环秀,土田沃衍,树木浓荫,民居稠密……上建寺院,为活佛所居,层楼翠阁,几数百重,金光绚丽,美不胜述。”另一位叫王世睿的官员写道:“墨竹工卡……蛮寨蛮寺,若绘若画,其淡远浮动之势,浑如仙岛。且人勤耕稼,稻畦绣错,一如内地。”

多尔济本以为,不管什么原因,桑结隐瞒五世达赖消息十五年,藏人不会答应,可结果呢?未引起社会任何波澜。他的脑袋点了两下,似乎明白其中原因了。夜风吹得树枝发出哨音,他缩了缩脖子,回去了。

回到府中,哲木兰告诉他说,他刚出去汗王府就来人了,请他明日过去议事。

他知道议什么事。前些天,汗王同他说过放弃名号,接受优待的事。他吃了一惊,深感突然,他问谁的主意,汗王说是小妃,他只说回去考虑一下,没有讲别的。他心里明白,这决非其其格的主意,分明是那个扁头第巴通过她的嘴来传话,虽然是政敌,但是他佩服桑结的才智,也相信他的为人。

这天晚上,他久久难眠,在脑海中模拟了一场与桑结的辩论:

多——大人,汗王小妃已转达了阁下之意,敢问大人如此慷慨,初衷为何?

桑——王爷,一地之内,若有不相统属的异己势力,必为隐患,故愿与王爷坦诚相交,也是为王爷长远考虑。

多——大人,当年父王一路血战,助五世佛爷建立甘丹颇章政权,顺治帝在册文中尚有“庶邦君长”之称,请问大人怎样解释?

桑——王爷所言不差,老汗王对格鲁有似海深恩,故其在日,全藏军政悉由掌握,然老汗王在晚年却将诸子送返安多,王爷可知其中之意?

多——愿闻大人赐教。

桑——王爷熟读经史,想必知晓,历代册封有及身和荫子两种,若系后者,必明示“世袭罔替”。老汗王深知朝廷之意,故做出上述安排,实为过人之见、明智之举。至于后来王爷随大公子又返西藏,另当别论了。正因种种因缘,五世佛爷对老汗王十分尊重,画像于宫中,供藏民万世膜拜;大公子来投,慨然留之,并奉上王号;圆寂之时,尚叮嘱桑结善待汗王后人。

多(沉思良久)——大人待人宽厚,又如何保得后任第巴不会苛待?

桑(略沉思)——王爷应知“大法无常”的道理,我若空口许诺乃是欺人,但下官敢保,任何人只要举止本分、持戒守法,当获菩萨保佑。王爷在藏地久居,当知五大第本家族,他们均为古代王候名臣后裔,世代享受贵族尊荣即是前例。

多——大人言之在理,容某再加细思。

“辩论”结束了。多尔济披衣坐在床上,望着一轮冰月,思绪回到少年时代……自己跟着大哥,在偌大安多竟无立足之地,兄弟寡情,唯利是瞻,三年多里,真是受够了冷眼,吃尽了艰辛,最后像一群叫花子一般投到五世达赖门下。每次回忆这一段日子,多尔济都不禁眼眶发热。许是痛心遭遇印象太深了,他从小即立下铭心之誓,这世间谁也不可信、不能信、不敢信,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交出便再无周旋后退余地。

翌日蒙蒙亮,多尔济照例在院中舞刀半个时辰,这已坚持多年了。

饭后骑马赴汗王府。寒暄后,达莱汗问道:“十叔,上次讲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

多尔济还未回答,只见其其格从书房掀帘而出,不好意思地说:“十叔见谅,已调好颜色,多画了几笔,来晚了。”

多尔济瞧过去,只见其其格素面淡妆,乌云蓬松,一条粉绸随意绾绕,别有风韵,只说:“不妨不妨,一会儿当去观赏。上次那两张实在画得好,今天带来归还。”

其其格洗了手,接过侍女端来的奶茶给多尔济递上。

“贤侄媳乃聪慧之人,上回请贤侄媳侧面探询对方态度,不知第巴大人诚意如何?”

“前数日,去宫中探望六世佛爷的阿婆,第巴大人表示只要二位王爷同意,他会亲到府上面议,条件一定从优。”

“贤侄啊,你的意见呢?”

达莱汗今天的气色不错,一边捻着佛珠一边说:“这么多年,咱们就像是悬在半空,两头够不着,汗王名号早已架空,那些个特权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在人家眼里总是个外人,不尴不尬,日子也不好过。十叔啊,我看咱们别硬撑这个架子了,其其格说的倒是个办法,落到实地,做个庄园主也比这么着强。”

看多尔济低着头沉思,其其格讲起上回去贡嘎的一路见闻:“其实不说,十叔也能看到,咱们刚来时藏地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这些年变化真大呀。”

“嗯,贤侄媳说的有理,只是这汗王名号系父王以命搏来,若要将其去之,总该与安多诸位叔父商议一下吧?”

其其格不提防有此一说,皱皱眉道:“十叔之言,侄媳不敢从命。这么多年,咱们顶着个王号,可那些叔父何曾尊重过一分,再说他们又不在西藏居住,与他们何干?十叔何必徒自生事?”

好一个伶牙利齿,多尔济一边暗想,一边将脸转向达莱汗问:“贤侄,你说呢?”

达莱汗本是无主见之人,听此一问,点点头说:“十叔说的也是,那就烦十叔辛苦一趟,若叔父们没有什么异议,也好与第巴大人商议。”说毕,打个哈欠,微阖眼,继续捻佛珠。

“贤侄媳,可否欣赏近日大作?”他这才注意到,其其格穿的是鄂尔多斯束腰长裙,愈显身材苗条迷人。

“十叔只管去看。”其其格淡淡地说。

多尔济进书房向桌上一瞧暗吃一惊,那幅画正与自己昨夜林间所思一样,画的是崎岖山路上匍匐朝拜的人。他拿起仔细端详,一共画了十几个人,男女都有,年龄不一,最前边是一双趴在地上的双腿,最后面是山路拐角处伸出的一双正在顶礼的双臂。寓意很明显,第二个人是全画重点,从衣饰判断,分明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妇女,正朝向前方,双臂高举,但面部空白,没有画出五官。

多尔济大惑不解,拿着画出来询问其其格。

“拿不准该怎么下笔,特别是眼神,才能表达她那一刻的心情,所以先空下来。”

多尔济表示画好后一定过来欣赏。

走出汗王府,多尔济回忆着刚才达莱汗说的“悬在半空”,心想,不上不下,看似难受,若换个角度可以理解为能上能下,总还给人一点希望,着什么急,他才刚安稳住,不妨再等等瞧。不觉间,他的左手慢慢屈伸了两下。

过了几天,梅朵请朋友们到新家来作客。其其格给主人献上哈达与贺礼后,向桑结使个眼色,二人到另一间屋子坐下。其其格讲了那件事的进展情况,桑结劝她莫性急,“这就犹如一顶帽子,既不保暖又不遮阳,可戴惯了,忽然摘下来不习惯,要有个适应过程。”

其其格觉得这个比喻非常贴切形象,情不自禁双手打了个响指,那姿式很优美、潇洒。桑结还是头一回瞧见,好奇地笑笑。其其格却脸红了一下。在她家乡,女孩子打响指是冲情人示意的一种方式,当然,有时也用来表示称赞、夸奖。刚才显然是后者。屋里炭火很旺,其其格起身摘下披风,露出一身铁灰色紧身装,愈凸显鹅颈蜂腰修腿。

“大人,麻烦你一下,帮忙解开包头的带子。”

桑结大约是头一次做这事,笨手笨脚半天才解开。露出绾住头发的粉红绸带,其其格一边拢拢头发一边说:“大人,我实在不明白,这顶无用的帽子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汗王是个名号,在佛经中称之为‘相’,有太多的世人就是舍不下这个东西,带着余业进入轮回,最终害了自己。真要做到不容易呀,若说‘破相即佛’也不为过。”

“老师,学生还想请教一事。”

桑结收回欲迈出的脚步,只见其其格从怀中抽出一幅画,正是那幅朝拜图,审视片刻,深深地点点头。

“学生请教,她的表情、眼神该如何下笔,曾在路边仔细观察,但总觉得把握不准。”

桑结来回踱着步子,忽然停下,在那幅画上写下“舍弃”二字。

这幅画其其格画好后送给了桑结嘉措。桑结将其装裱后挂在墙上,许多人争相观赏,成为传颂一时的佳作。八年后多尔济派道布登去劫掠桑府时,特别叮嘱带回这幅画,然而翻遍了也不见踪影,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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