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口中玉蝉(2/2)
柳茗泉道:“十里坊的外邦人有这么好说话?”
陆风竹道:“两边一个是月奴国人一个是高昌国人,凑巧我以前在边关和这两个国家的人常打交道,懂得他们的一些规矩和礼节,我对他们晓之以理,他们也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一会就被我说服了。”
听了这话柳茗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风竹又道:“怎么样,验完尸有什么发现?”
柳茗泉道:“我讲几个要点吧,孙少詹的死法和唐红玉一样,也是脖后被插入了钢针,还有他的右手食指被截去了。”
陆风竹拿起孙少詹的右手看了看,道:“齐根截断,切口光滑,凶手的手法干净利落,应该是高手所为。”
“还在他的口中发现了一只玉蝉。看,就是它。”
陆风竹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
只见这只玉蝉乃是用青玉雕成的,雕工精细,连复翼都刻了出来,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柳茗泉道:“你是在想凶手在死者嘴里放这只玉蝉有什么用意吗?”
陆风竹道:“不错,假如这件东西不是孙少詹本人的而是凶手特意留下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柳茗泉道:“我只知道若真是凶手留下的,那他一定非常有钱,这只玉蝉本身的价值不会低于五百两银子。”
陆风竹道:“凶手不光有钱,而且应该还非常有势力,能够驱使许多人为他办事。”
柳茗泉道:“因为两人死后尸体被布置的很复杂?”
陆风竹道:“没错,他们被摆成那样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柳茗泉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要把尸体摆成奇怪的样子?”
陆风竹道:“布置尸体的目的是为了传达某种讯息,凶手这么做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如同我在边关时看到的,我们汉人会把敌人的脑袋挂在城墙上,或者在城垛上用他们的脑袋垒成一个个品字,而那些胡人则会把我们的人的脑袋穿在长矛上,或者挂在马尾巴上,双方这么做就是为了威慑对方。哎,我扯这些做什么,柳姑娘你莫要见怪。”
柳茗泉却道:“没事的,你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我对死人很感兴趣。对了,你久经沙场,一定见过很多死人吧,你见过的最骇人的死人是什么模样?”
陆风竹愣住了,他不懂柳茗泉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柳茗泉解释道:“你知道吗,一般人都很忌讳尸体,但我却偏偏对尸体很感兴趣。”
陆风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对尸体感兴趣的。”
柳茗泉道:“每个人兴趣东西不同很正常,谁说女孩子只能喜欢女红或者琴棋书画。”
陆风竹道:“我好奇你怎么会对尸体这么感兴趣?”
柳茗泉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陆捕头,你家里原本是做什么营生的?”
陆风竹道:“我从小是个孤儿,没有家,如果我自己就算是自己的家的话,那就是做讨饭营生。”
他说起自己这段凄苦过往时语气平静,似乎讲的这一切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
柳茗泉眼睛一亮,道:“原来你从小这么惨啊!讨饭需要四处走,是不是经常会遇到死猫、死狗、甚至死人?”
陆风竹点了点头,道:“当然常遇到,尤其是荒年的时候,饿殍遍野,记得永通二年冬天大寒,我们一群灾民一起住在破庙当中,一夜大雪,第二天起来就死了十之七八,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死人堆里。”
柳茗泉道:“所以你从小就不怕死人,因为你见得多了,麻木了。”
陆风竹苦笑道:“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柳茗泉道:“这样看起来我比你还好一些,因为我毕竟还有一个家,我爹是个仵作,但微薄的俸禄不够一家人花销,是以家里还卖鱼,我从小就帮爹杀鱼。”
陆风竹实在不懂她和自己讲这些做什么,只得随口应道:“是吗,让你一个小女孩去杀鱼,确实挺为难的吧。”
柳茗泉道:“我一开始总是哭,有一天我不小心滑倒了,一头扎进了一堆鱼杂当中,扑鼻的腥臭味差点被把我熏晕,我哭了起来,可是哭着哭着我忽然兴奋起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陆风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开始上战场时很害怕,经常哭,可是某天之后却越来越兴奋。用张大哥的话说当你渴望敌人的鲜血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张铮,自己离开后他过的怎么样?会不会在赌坊输光饷银?还是整日在酒馆买醉?
柳茗泉很高兴,拍手笑道:“陆捕头,你我果然称得上是志趣相投啊。”
陆风竹一时无语,心想志趣相投是这么用的吗?说是同病相怜还差不多。
柳茗泉又道:“陆捕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见过这么多尸体,最让骇人的、让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模样?”
在她的追问下,陆风竹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上,他沉默许久,才道:“有一次战斗中跟我同一小队的一名同袍被敌人的杆绳套住,在沙地上拖拽了半天,后来我们终于将他救了回来。我伸手想将他抬上马车,可是…可是却发现他大腿和屁股上的肉都磨没了,我一伸手就碰到了骨头。”
柳茗泉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陆风竹续道:“那位战友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喂他一些米汤,可是他喝了两口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不一会就死了。后来我们替他敛葬时才看到原来不止是大腿,他整个背上也没剩下多少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