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良人,故人(2/2)
见花弄影睡的正酣,康勤帮她掖好被角,起身放轻脚步而去。
房门刚掩上,花弄影便睁开双眼。眸中静默如同死水,她面上一时毫无情绪,咋见恐怕会让人误会她是否中了邪。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再轻手将房门拴上。
洞察一切的花弄影早已端坐床沿,只待来人行近。
“少主,先生来信了。”苦夙疾步行至床边,目光所及床上凌乱,竟让他生了些许燥热。
“说了什么?可有提及我?”死水般静默的眸中,终于在听见‘先生’一词后,起了颤动的涟漪。
“这……”
“罢了,以他的性情,不会这么快原谅我。你且说说师父他信上所言,难得你肯将师父与你的私信坦诚于我。”敏感如她,苦夙稍显迟疑,便被她看透。
“先生说,建业有难,院中藏匿之事将败露。只余一院老小,恐难自保了。”
“一院老小?那师父可在其中?”
“先生已转移至安全去处,先生的安危少主大可安心。”
“老小?陈爷爷王大娘……他们?”院里老奴陈爷爷虽哑了口舌,确是陪伴她和茯茶如同祖孙般的长者。王大娘平时很少出伙房,也不喜和她们亲近,可她烧的饭菜,也是养育整个建业书院的佳肴。还有打杂的豆哥,账房的刘先生,他们,都是建业的亲人。
突然熟悉的那些面容,一幕幕晃过眼前,一股心酸涌的就蔓延开来。如果说,师父是她最大的幸福,那这些曾经伴她成长的建业人,便是另一种美好的记忆。
这一生,她太苦了。乱世中,好不容易得来安详的那几年,她实在太留念。
“这件事,你必亲自跑这趟。不管这次建业是何难,又或事态如何为难,我要你不惜一切将他们带回。”以师父的才智计谋都难渡此劫,想必是真的踢到硬石头了。
“是,苦夙这便下去准备。”
“慢着。”
“少主还有何吩咐?”
“你,此去凶多吉少,这有一把袖里弩,你带着防身。”
虽然花弄影还是面无表情的冷艳,可这番叮嘱,却又悄悄点燃了苦夙心中丝丝星火。
“谢少主赏赐……”苦夙也知自己年近三十,还于她面前泪目的确羞愧,可就是憋不住口鼻中热流,话出口的音都润了。
待苦夙走后,花弄影也是第一次察觉到,这个平时寡言理性的男子,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只是他不知,越掩藏便越藏不住。
转眼,数日已过,寒冬袭来。
年年有寒冬,只是今年比之往年寒意更甚。
院中梨树早早便剩下光秃的枝丫,雪白皑皑欺压于上,一些细枝不堪承受便折在了雪土里。
苦夙一去已经好些时日,这一月更是连音讯都没了。
靠在暖炉边上,她偶尔能听王爷说起朝中大事。
听说今年入冬后,卢龙节度使燕刘之地百姓因误了农桑,现今正在闹饥荒。
还有北征的将士们,因不敌恶寒的侵袭,已经接连溃败至黄河边上。
她问,“即便恶寒难敌,留守燕地亦是绰绰有余。何来不敌,还能退至黄河处了?”
他溺爱的看着她笑,轻刮她的鼻尖,回道,“晋军得一俊才,传言其文能运筹帷幄,武能领兵奇袭。这不敌,自然是这俊才矣。皇帝震怒,现已急调郢王奔赴失地,好稳定军心。”
“好吧!”她悻悻摇头,撅起小嘴便不再问。
一旁的他瞧见,但笑不语。日子仿佛就这般平静的过着,她比之早前那冰冷性子,倒是变得对他依赖。他十分欣喜这样的她,掩不住这份欣喜,他成日嘴角扬起笑意。
寒冬虽冷,他不觉凌冽。只因佳人在旁,还复何求。
明日上朝时,他便请旨父皇。博王妃身体康健不佳,请旨远赴山中仙寺静养。一切只待他了却近来谋划的大事,稳立东都后,便再接回她。
只是这次他要将大局逆改,倘若失足便成千古恨。故,不得告知她,以免她心中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