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存还是毁灭(1/2)
这天下午,烟花桥监狱的会见室里一如既往的喧闹。
探监快要结束了,沈卉抓紧时间,把在街上看见张伯良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丈夫讲了一遍。林永年听罢笑起来。
“你还笑?”沈卉不满地望着他:“你笑什么呀?”
“我不笑别的,笑我自己。”林永年说:“姓张的那么混蛋,我还帮他,为他坐牢,我他妈也是个混蛋!”
沈卉还是头一次听丈夫说粗话,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林永年接着说:“我真后悔啊,当时你哥劝我别收留姓张的,当心引火烧身。我没听他的话,结果……”
他扯了扯身上的囚服,摸了摸脸上的胡茬,苦笑道:“瞧我成什么样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此刻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沈卉安慰丈夫:“不用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想开点吧,好在不久就能出狱了。”
提到出狱,林永年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他已经在牢里待了一年零七个月,再过五个月就能走出高墙,与亲人团聚了。那一刻多么美好,他不止一次梦见那一刻。
“等到你出狱那天,我哥要在他的饭馆里给你接风。”沈卉微笑道:“他亲自掌勺,做你最爱吃的酱爆肉。”
林永年展颜一笑:“现在就开始准备,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还要眼巴巴的等五个月呢。”
“这是我哥的一片心嘛,”沈卉说:“还有庞金海、杜德本……所有人都盼着你早点回家。”
林永年转移了话题:“我的小仙女怎么样?她还好吧?”
“她挺好的,有雅辛先生指教,她的水平提高了不少,还在慈善义演的时候登台了,很受欢迎呢。”
说起女儿,沈卉不禁喜上眉梢。当初她让女儿学小提琴,只是出于培养淑女的考虑,但结果却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兴奋地说:“雅辛先生很欣赏她,说她有音乐天赋,将来有机会的话要带她去欧洲深造。”
“那太好了,”林永年也很高兴:“我出狱后要努力工作,多挣点钱,替她准备起来。”
“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沈卉说:“但最要紧的是别忘了金海。他为我们家尽心尽力,还受了不少委屈,真对不起他。”
“受委屈?”林永年愕然:“怎么回事?”
沈卉说:“我看到张伯良还活着,开始胡思乱想,怀疑金海是不是跟他一伙的,搞什么阴谋诡计……”
“太荒唐了,”林永年打断她:“这怎么可能!”
沈卉叹了口气:“后来事实证明冤枉他了,所以我说很对不起他。有他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们的幸运。”
“我知道,”林永年动情地说:“我会报答他的。我还要跟他磕头换帖,结为兄弟。真的,你别笑,这事我想很久了。”
沈卉摇头道:“你这个知识分子怎么也搞江湖上那一套?”
“现在我已经不是纯粹的知识分子了,”林永年略带伤感地说:“监狱是个大学堂,它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时看守的喊声传来:“时间到了!结束了!结束了!”
沈卉站起来:“你多保重。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林永年站在那儿,目送妻子离去。
她为了不引人注目,来探监总是刻意不施粉黛,穿得也很朴素,士林蓝旗袍外面罩着一件毛背心。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她还是那么迷人,只是从玫瑰变为茉莉而已。
想到不久就能出狱,能像以前那样吻她拥抱她,林永年心跳都加快了。
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保持到第二天放风的时候。
林永年找到躲在角落里抽烟的石铁山,拿出两盒万金油。石铁山看了看他,问:“你老婆来过了?”
林永年点点头,把两盒万金油递过去。石铁山却没有接,只是大口抽烟。林永年想把万金油塞进他兜里,可是手被他按住了。
“留着吧,”石铁山说:“我不需要了。”
林永年一愣,我不需要了?这话什么意思?假如死刑犯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即将被处决。但石铁山并非死刑犯,他这么说就令人费解了。难道他将要被释放?也不可能,他刑期还长着呢。
石铁山一口接一口,把香烟抽到实在捏不住了才扔下,用脚跟把烟头踩进沙土里。
今天石铁山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他双眉紧皱,额头上现出两条深深的皱纹,看着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林永年有一种预感,石铁山的心事与他有关。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
石铁山凑过来跟他耳语:“不瞒你说,我准备越狱。”
什么?越狱?林永年大吃一惊。
但这还不算,更让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石铁山接着对他说:“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我为什么要走?”林永年莫名其妙。
“你当然要走!必须要走!”石铁山语气很沉:“你我兄弟一场,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林永年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我必须要走?为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还需要我明说吗?”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真的不懂……”
“因为,不走的话你就得死!”
林永年倒退两步,惊恐地望着石铁山。他明白了,石铁山要拿他当肉票,越狱成功能勒索钱财,越狱失败也能拉个垫背的。他若是不答应,石铁山必然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林永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石铁山追问:“你到底走不走?想停当没有?”
林永年心一横,死也要死得清白,决不能窝囊死!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走!我要等刑满释放!”
“你说什么?刑满释放?”石铁山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道:“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林永年急切地说:“你要走尽管走,我绝不会告密的,我保证!我可以对天发誓!”
石铁山又摸出一根香烟,慢慢点燃。
显然,刚才那番话白说了。林永年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相信,非要杀我灭口,那我也没办法。”
石铁山盯着他,忽然大笑起来,那声音又干又涩,像是瓦片刮擦发出来的,听着一点都不好笑。
林永年喃喃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不,你误会了。”
石铁山喷出一大口烟雾,缓缓说道:“你我兄弟一场,我怎么会杀你呢?我是要救你。”
“救我?”林永年苦笑:“这哪是救我?明明是害我!我刑期只剩五个月了,很快就能出狱……”
“你知道五个月有多长吗?”石铁山打断了他:“一百五十天,有足够的时间做手脚了。”
林永年不懂这话的意思,接口道:“外面有很多事情等着我。我不在时工厂业绩下滑,我出去要重整旗鼓……”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石铁山冷笑道:“老兄你在做梦!命都保不住了,还想重整旗鼓?”
一阵寒意从林永年背脊上掠过。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可怕的事情——被人推下窗户、无端遭到毒打,还有死得不明不白的马世奎,他不禁颤抖了一下,已经淡漠的恐惧感刹那间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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