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飞捷连声露版桁 四(1/2)
“有劳观察了。”方才一直在偏厅待茶,如今看见正主回来,王星平马上迎上前去,施了一礼,刚刚进门的这位官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方才交托的事情已经办得妥帖。
“这是正事,何敢曰劳,倒是天成你能够忠勤国事,肃之果然没有看错。”那官人穿着一身日常官袍,声如洪钟,笑容可掬,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总还是要劳观察费心。”一老一少的对话,在旁边几个堂吏看来,这样的画面颇为有趣。少年人一口一个观察,在旁人看来却让自己的上官颇为受用,至少比满口的老爷听来顺耳。
寻常读书人称呼各道道员,喜欢用‘观察’二字,盖比之唐时观察使。时人喜以古称而配今人,若是老爷们不以官员自居,而是更加看重自己士人的身份,这样的一声别称便能徒增几分文气,而如今王星平面前的这位四川提刑按察司按察副使陈黉生陈观察正是这样的士人。
同为浙江的进士,陈黉生老家余姚与张汝霖的老家山阴同在绍兴府,一东一西,是相邻的县城,又是同榜,自来便相亲善。明季的士人,有三同之分,所谓同年,便是同科进士出身,而同门则是同拜的同一位座师,但若论起朝中关系,分布党羽,还是同榜莫属。
太祖朱元璋在位时出了一桩南北榜案,洪武三十年的会试,北人无一中试,坊间传为南人舞弊,皇帝震怒,牵连甚广。事后检讨得失,才行了分榜之法,按照举子乡党籍贯,分了南北两榜,各以名额定员,以保障南人北人都能上榜,好让各地士人得以调剂,不至朝堂被一端把持,后又将西南云贵川湘等另划了一中榜,有明一代的科举分榜制才算定下,一直延续到了清末,而王星平所在的贵州则正在中榜,每科有一成的进士名额配下。
陈黉生出身浙江,虽然比张汝霖早了两科,可两人却同为绍兴府人,便都是南榜同榜。
当然这陈老爷也非是认定了要帮着王星平,实在是送上门的厚礼没有拒绝的道理。
陈老爷在遵义道年生不久,遵义府、县乃至下面的一干官吏,多是湖广同乡,对他这个外路来的上官,嘴上奉承,可做起事来从来都是多有掣肘。
王星平将崔八与红苗和判夷白马硐勾结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奉上,又拿出了从蹇守智那里得来的口供和证据,前段时间贵州王孝廉遇害一事陈老爷也有耳闻,王星平所说与他听来的并无差池。陈黉生身为负责一道兵备、提学、驿传、刑名的按察副使,正该着他管辖,是以张汝霖先前的书信到时,便已经在等着王星平本人前来了。
方才与这位张肃之极力推崇的后生晚辈一番交谈,顿觉喜欢,没想到这少年区区年纪,却连自己之前在广东韶州任上的事情都一清二楚,而且绝不是为了奉迎,想必张汝霖也不会将这些事说得太多,更何况王星平连韶州的风土人情乃至两广与南洋之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陈副使对这位贵阳来的少年便益发的看重起来。
有着利益的现实,又有了王星平与崔八的对比,那崔臣镐区区一牙侩,虽然没有见过,是个什么形象心中也能想到,如何与面前翩翩少年作比,何况还有同乡的嘱咐。
当然,原本王星平只是想要在本地有人能引以为助力,好助长声势,以便成事,至少不至为崔八所乘。却没想到这位陈老爷如此的心急,只等王星平来了将情形查问了一遍,便差了手下去拿人,这心急火燎的模样倒不知平日被府中县中挤兑了多少回。
陈老爷论职司是省中官员,论品级是正四品,虽与知府同级,但却是进士出身,这就又高了不少,但在这遵义任职以来,却从来做不得快意事,这一回正好用这崔八来煞一煞府县的风景。
至于下面办事的小吏,却并不管什么地域之争,反正拿人这种差事,向来都是有油水的,特别那崔八,是遵义地面上有数的牙人经济,身家自然少不了,多少都能榨出些油水。所以一听堂上老爷发了话,管他是什么后台,也顾不得府中县中老爷的想法,先拿了再说,需知上面的官员们,可都只是流官,干得不好,考满两任,干得好或是朝中有后台的,不满一任便转迁的多有。而边地府县的快班不同内地,多的几代人在同一职司上终老的都是寻常,也就这播州,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兵乱,才让些小吏们少了些根基,但也是有坐地龙般的人物,但朝廷正身本就不多,白身的吏员衙役,可没有工食银子傍身,只要能有油水可捞,没有不去的道理,何况还有按察司衙门的袛候督着。
…………
遵义知县六十不到的年纪,长得尖嘴猴腮,下巴上的胡须已经发白,尚未开口便已经颤颤巍巍起来。昨日崔八被抓事出突然,再说这崔家虽然平日对自己多有奉承,在县中自己也多有回护,但却谈不上什么亲信,毕竟只是一个本地豪强而已,论起势力,恐怕还不如周围的一二土司,不过是有些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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