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二 初五(上)(1/2)
(一)
你不会想象得到十五年来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是什么样的感觉,正如同我没办法想象一个自由阳光、充满欢笑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我在初五位于山坳中的地下总坛生活了十五年,幸运的是,地面上的人与这里的人默契地拥有同样的生存法则——当我的剑停在敌人的面前时,我就失去了活着的资格。
所以在这里长大,倒不至于将我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怪物。
初五人数众多、等级森严,一切皆以代号为“大姐”的首领为尊。
名为初五,实为“除武”,这里的人多是被武后迫害过的宗室臣子的族人,也有如我一般被收养的孤儿。初五训练杀手、组织暗杀、勾结外族,只为了能够倾覆那高高在上的皇权,以光复李唐江山。
我提着剑迈着步子缓缓向大姐走去,剑上与身体上的血随着我一路蜿蜒,我的身后是昔日师兄弟堆叠成山的尸体。
大姐看着我,满意地笑了,她轻轻抚上我的发:“阿鸢,做得好。今日起,你便是一名真正的杀手了。”
狠厉决绝、聪慧机敏、沉默寡语、懂得进退,大姐对我的如此评价。
“莫离,往后你就是她的师父,你是初五最出色的杀手,她是初五最好的苗子,可不要叫我失望。”大姐对身后那名青色衣裙的女子吩咐道。
那女子恭声应是,立在我面前,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我知道她在打量我,以一种看物什的目光,我跪伏在她身前:“嘉鸢见过师父,愿跟随师父教诲,成为初五最好的杀手。”
她神色淡淡地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二)
雨水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最后洇湿在脖颈间,风一过,有腥甜的血色。我坐在柳州一处据点的院墙上,俯视着院墙下擎一把油纸伞的苏偲瑾。
他穿着雪色的直裰,好看的眼睛静静地瞧着我,像是一个从不会与初五有任何交集的、与一个浑身是血的杀手有任何关系的清俊书生,可他偏偏是大姐最器重的副手。
“去哪里了?”他一半的脸又挡在伞后的阴翳里。
“杀人去了呀。”我回答得干脆,眼底是不带感情得冷漠,语调却软得像是同他撒娇。
苏偲瑾不喜欢我杀人,可他却能将千百人性命倾覆于股掌之中;苏偲瑾不喜欢我在初五,可他却在初五混得如鱼得水俨然有大姐接班人的样子。
苏偲瑾就是这样讨厌,他生怕我夺了大姐的宠信,对吧。
我从院墙上一跃而下,伸手去拉他,嘴上笑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腿上的伤不是一下雨就会痛吗。”
苏偲瑾避开我的手,凝视着我:“我把你调到柳州,就是希望你离那些任务远一点。”
被他打空了的手在冰冷的雨滴中愈发寒凉,我突然打掉了他的伞,面上却笑得愈发明媚:“为什么?你凭什么为我做决定呢?”
苏偲瑾长我足足六岁,他见过我被打得狼狈的样子,他为我偷偷送过药疗伤,他在一次次危险的任务中救下我的性命,他哪里都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想让我离开初五。
苏偲瑾看着我淋湿的狼狈而倔强不已的模样,将我狠狠拽进屋子:“就凭我比你大六岁,凭我是初五九大堂主之首,而你,愚不可及。”
我几乎是扭曲地尖叫起来:“苏偲瑾,是你自作主张,是你愚不可及!”
他意识到手上的动作重了,在屋中放开了我,拿着绢帕帮我擦头发,他只当做一个十六岁孩子的叛逆气话,不屑于跟我还嘴。
我将自己埋在他胸前,他身体一僵,小时候还在嗜杀营训练的时候他会抱住我安慰我,可现在,他却做着越来越多我看不懂的决定,我觉得我们越来越远。
他停了擦头发的动作,末了,顿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阿鸢,你快乐吗?”
我抬起头,惊异地看向他认真的模样,骤然觉得好笑:“在这种三个月得不到解毒丸就会毒发而亡的日子里,快乐重要吗?”
苏偲瑾眉头一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赤丸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赤丸是初五控制教众的利器,每个月分发解药,若是做出了对不起初五的事情,得不到解药,三个月内经脉尽断、毒发而亡。
我笑起来,不以为意:“所以,不杀人,没有任务,什么下场,九堂主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苏偲瑾看向我,重重叹口气:“大姐让我交给你个新任务。”
我神色认真起来,问道:“杀谁?”
师父说,我已然是初五最好的杀手,这是活命的法子也是索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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