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剑开天（1/2）

断魂崖天石前，白衣男子负剑而立，昂头聚精会神的看着天石上书写的血字。

“落儿。”这时竹夜知负手无声走到了他的身旁，道。

竹千落一惊，转身作揖道：“父亲。”

“这些年可曾还会听到你手中的剑发出奇怪的声音？”竹夜知问道。

“偶尔，但是已不会觉得心烦。”竹千落回答道。

竹夜知点点头，继续说道：“自从你出生，便在这终南山，虽不接触外面的世界，但闲暇之余，你的师兄们想必也告诉了你不少江湖事情吧，那你可知这偌大天下剑仙、刀仙、枪仙等，为何多如牛毛？”

竹千落一愣，回答道：“孩儿愚钝，还请父亲详解。”

“当少数人所用兵器和功法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时，那便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当一个人的实力达到一定高度，便会陆陆续续的有人为了名和利前来挑战，这些败于他们刀下或者枪下的挑战者，为了使自己不在江湖上变得太难堪，无立足之地，便称他们已入仙境，已成为仙，败的理所当然，输的心服口服。但在真正已入仙境的人面前，这些各类兵器、功法中的翘楚，却挡不住其三招。”

“仙境是一个人在武学上达到出神入化之后的登峰造极，也就是化境之上的无上境界。就像已入仙境的真正剑仙，就算是手里拿的是一柄木剑，他也能挥出惊天灭地、翻河倒江之势。”

“凭一身天外功法，的确可以让一个人迅速达到武学顶峰，但是之后进入仙境的瓶颈，就算倾尽一生，打破之人也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百年无一人。”

“但是若一个人拥有剑灵，短短几年便可以迈入仙境。我们竹家剑法的后六式，若习者没有剑灵相辅，就算习会，用出来也是破绽百出，毫无威力。”

“父亲，这剑灵是何物？”竹千落不解的问道。

竹夜知没有解释，反而说道：“落儿，你将剑拔出，让它飘在空中。”

竹千落笑道：“我还没有跟十五师兄学习御剑，剑又怎么可能会自己飘在空中？”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还是乖乖的从剑鞘里抽出了剑。

竹千落执剑于胸前，缓缓松开手，突然惊讶道：“它真的飘起来了！”

竹夜知看着飘在空中的长剑，笑道：“人与剑之间的心有灵犀，便是剑灵。凡是有剑灵者，他的剑就会附有灵性，你不语它也能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夜晚所听到的怪声，便是剑在试图与你交流。”

“这天下有剑灵者只有三人，这三人也都已迈入仙境。一位是浪迹江湖，无门无派的酒剑仙逍遥子；一位是当今朝廷的相国，焚火剑仙柳元斋，最后一位……”

竹夜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面容突然有些悲伤憔悴的看着天石上的血字，似乎方才那句话勾起了他什么伤心事。

竹千落看着眼神黯淡的父亲，也未有再问最后一位剑仙是何许人也。

过了许久，竹夜知才轻叹一声，缓缓道：“最后一位不提也罢，毕竟他已失剑灵，跌出仙境，不配再有剑仙之称，只是世人不知罢了。”

“不过落儿，只要你继续坚持苦练剑法，熟练运用剑灵，不出两年，你也将会迈入仙境，接替这位失去剑灵的剑仙，成为真正的剑仙。”

竹千落突然蹙紧眉头，微微张开嘴欲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迅速抿紧了嘴巴。

这一细微快速的动作，竹夜知已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想要说什么，这几年里，他常常看到儿子独自站在这天石前发呆，心中早就做好了儿子早晚有一天会像他年轻时一样，打破族训，毅然下山的准备。

“落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终南山？”竹夜知问道。

“父亲，孩儿……”

“但说无妨，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

竹千落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鼓起勇气说道：“父亲，孩儿明日便想下山。”

竹夜知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道：“可以，你去铸剑池挑选一柄仙剑，待明日若你能赢得了为父，便可下山。”

竹千落一愣，他没想到父亲居然会这么平静爽快的答应放他下山。

记得他曾向深夜在月下竹亭独自饮酒的十五师兄说过自己的想法，谁知原本笑呵呵的十五师兄听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蹙紧眉头，久久不说话。

过了半晌，才昂头一饮杯中酒，沉声道：“小师弟，以后下山这二字，切记莫在家主面前提起，小心被吃鞭子。”

从那以后，他便把此事压在心底，直到今天他打败十五师兄。

十五师兄剑法精湛，经常向他吹嘘曾一人执剑单挑三百匪贼，七进七出，不伤一丁点儿皮毛便一剑取了匪贼头子的首级，杀得他们老鼠般四处逃窜，扯着喉咙饶喊家有七旬老母，大爷剑下留情。

今天在剑场十五师兄燕长卿使出的看家功夫万剑归宗，竹千落在十岁那年就已经见过，当时觉得万把仙剑如钢铁城墙般飘在空中，无比得气势威严、震人心魄，但今天他却一眼看穿，这万把仙剑居然皆为虚剑，唯有燕长卿手中的那把是实剑。

或许十五师兄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看出他剑法中的致命破绽，才会一时大意输给他的罢。

“孩儿这便去见叔父。”竹千落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之情说道。

终南山自古便有夏朝开国君主、黄帝玄孙夏禹遗留的封魔铸剑池，专铸斩魔杀妖的仙剑。

剑祖竹清风将竹氏迁居此时，无意中发现了这座铸剑池，并惊讶于铸剑池内居然起着熊熊烈火，就算逢经暴雨、暴雪，烈火也不会熄灭，依然熊旺。

未隐居山林之前，竹家不是以剑法，而是以铸剑工艺闻名于天下的，并且终南山又有如此天设铸剑之灵地，于是竹清风便在断魂崖天石上血写道：凡是家中有二子者，不论男女，一人习剑，一人铸剑，亘古不变。

而现如今守在铸剑池的铸剑师便是他的叔父，竹庸子。

竹千落的三十六个师兄手中的仙剑，皆是出自竹庸子之手，无一不是上品，天下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把。

为什么称之为仙剑？一是夏禹铸剑可斩妖魔的传说，二是天下仙术御剑术唯有用此铸剑池冶炼过的剑才方可施展，若用它剑想要习得的话，除非有已过仙境的仙人指点，并且时间少说需要五六年之载。

竹千落踱步来到后山，离着那座巨大火焰滔天的铸剑池百米，便已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四柄位于铸剑池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青铜巨剑，被火浪灼的剑体通红，剑身上那一列列的诡异符文泛着耀眼的金光。

这地方他熟得很，平常除了剑场，这里便是他经常来的地方。

提到铸剑，常人眨眼脑海便会浮现出一个黑汉子裸着膀子，抡着铁锤，在火焰旁满头大汗铛铛铛的打剑，时不时的用搭在肩膀上发黑的汗巾猛擦一把脸。

但竹庸子却不同，或许他是这天下所有铸剑师里最具别致风雅、又极具特别的了。

打剑最容易发汗蹭脏衣服，而他却唯独穿了一身洁白如雪的里衣和外袍。打剑需要过人的力气和强壮的身体才能打出锋利的宝剑，但他却身材消瘦，跟个儒生一般，每抡一下铁锤，便要静心品一壶好茶，赏一下远处山景，休息大半个钟头，才方可抡下一锤。

一柄剑铸成的时间可想而知。

但即使如此，天下所有铸剑师里，他若说自己是第二，那便无人敢自诩是这天下第一。

因为他人所铸之剑，若碰上竹庸子所炼的仙剑，皆会如毛发一般，一吹即断。

铸剑池的不远处有一道水帘悬挂的瀑布，瀑布旁的那座楼阁，便是竹庸子居住的地方。

因为紧靠瀑布，楼阁上上下下、自里而外，无一不是湿漉漉的，跟个水帘洞一样，凉风飕飕，寒气逼人，所以竹庸子为它取名为漫湿。

竹千落信步走向楼阁，一边走一边微笑的高声喊道：“老头！你大侄子来看你来了！”

话音落下，忽然一个光溜溜未沾衣物的男人从楼阁二楼的窗户中如白光一般闪出，落在了挂有白色外袍的粗壮树枝上。

竹千落见状，停下脚步笑道：“老头，太阳都要烧到屁股了，你还在睡懒觉！”

下一秒，男人已穿好衣服，双手背负，轻盈飘来。

这个男人便是万剑阁家主竹夜知的亲弟，竹庸子。

两人都已中年，年龄相差四岁，但是竹夜知除了头发银白以外，相貌、身体却仍和年轻时一样，英俊强壮，不见岁月的侵蚀。而其弟竹庸子的脸上却已留起长须挂上了长长短短几条纵横的皱纹，甚至后背都有走向佝偻的痕迹，两人若站一起，估计让外人见了，说竹庸子是竹夜知的亲爹，他们或许都肯信。

竹庸子面带笑意，和蔼可亲，落地道：“小兔崽子，不在剑场练剑，偷跑我这干嘛。”

竹千落向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道：“赶紧给你大侄子挑柄仙剑，明日你大侄儿便要下山。”

此话一出，竹庸子和十五师兄燕长卿的表情、反应居然一样，笑意瞬间凝固，就像打了一层寒霜。

“你爹同意了？”竹庸子黯然道。

竹千落松开他的脖子，笑道：“父亲答应我只要明日嬴了他，便可下山。”

竹庸子缓缓展开蹙紧的眉头，轻叹一口气，喃喃道：“没想到大哥居然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