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信（2/2）

致余丽同志：

今次归家探亲，已有四年未归。山还是那些山，人却不是那些人。恩师家中遭逢变故，徒留小师弟一人。小师弟尚且年幼，却要挑起当先生的职责。十万大山中，没了先生，后来的孩子将和文盲无异。恩师逝去我未能送终，已是不孝。如果再断了传承，那我就是罪人。我自认为我是个懦弱的人，挑不起这副担子，不愿长留此地。只能多留些时间，教导小师弟一些生活上的经验，不然我心难安。愧对组织的栽培和人民的信任，可能要耽误这份工作。也愧对余丽同志的信任，又让你苦等不少光阴。望，能再给多我一年的时间。祝，身体安好！勿念！

柴梁柱笑着将信递给李福涛看过，说工作丢了就丢了，他在家待一年，好好教导一下他生活常识，到时候也能放心不少。

随后他进城将信寄出，又用这些年攒着的钱，购置了不少常用的工具。就在草屋住了下来。要不是双亲已去，他也不可能一走就是四年。

劈柴挑水，带李福涛上山找各种能吃的，教他种地。柴梁柱细心的教导着李福涛各种生活上的事宜，白天就安安静静的看着李福涛教导孩子，帮他纠正各种问题。

直到一年后收到回信，他在父母和恩师坟前磕过头。看着一袭长衫端坐在椅子上教导学生的李福涛，颇有几分恩师的气度。

没有让他相送，独自一人下了山。心想以后多挣点钱，补贴一下小师弟，他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每年都会回来送一次钱，还有酒！柴梁柱告诉李福涛，偶尔喝点酒会舒服很多。

后来他结婚了，据说就是当初那个姑娘。李福涛也曾回过信，说已经不用帮衬了，日子过得很好。卖人参的钱也寄出一份。

收到的回信也只是一顿数落，让他留着钱好好生活。所有的钱如数退回，还多了不少……

山里不方便，李福涛也只能一年半载联系他一次。也从未见过那位嫂子，只能凭借信中的只言片语知道柱子哥过得很好。

那一年李福涛结婚，提前给他寄去请帖。柱子哥也只是回信随了份子钱，说工作太忙。

李如意出生没多久，这边信还没寄出去就收到了柱子哥的来信，说这么多年，用了很多偏方。终于喜得千金……

李福涛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两个孩子一样大，这是天大的好事！

直到两年后，收到来信。柱子哥在信中说孩子丢了，他要和嫂子一起去找。这一去，以后就不好联系了。让他不用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李福涛当时心焦的一个多月，吃不好睡不着……

此后，李福涛寄出去的信便全部石沉大海。

十五年后，柱子哥再次回到村里。李福涛再见他时，只觉得他面容憔悴，苍老了几十岁。仔细问过后才得知，十几年，两口子一直没放弃寻找。直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嫂子也病逝在路途之中。妻子的娘家人已经不待见他了，只好先回来安置妻子的骨灰。

李福涛听完心里一阵难受，只觉得呼吸困难。安慰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柱子哥将妻子埋在爸妈的旁边。以前的草房已经塌了，不过李福涛在村里开始重修的时候，帮他做了一间红砖房，占据着祖宅的地方。

那一天，柴梁柱喝的酩酊大醉，嚎啕大哭。说着一路上的事情，李福涛安静的听着。最后他只说感谢小师弟，自己还能有个住处，以后能落叶归根。

李福涛也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就知道了。想起柱子哥一直帮了自己好多年，于是他将多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柱子哥送去。

却被柴梁柱轰了出来，一次，两次三次。柴梁柱始终不接受他的钱，送粮食他也不要，送菜也不要。悄悄的放过去，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家门口……

柴梁柱一字一句的跟他说，别送东西了。欠了人情，他这辈子估计都还不上，让李福涛过好自己的日子。

李福涛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只是想着帮帮这个兄长。后来柴梁柱就离开了，只有每年过年回来一次。依旧在不停的寻找丢了的孩子。

李福涛也曾在公安局问过，得到的答复是，那个年代太过混乱，根本无从找起。时至今日，仍有人贩子拐卖孩童。

他自然没有权利替柴梁柱做决定，让他放弃。这股气要是泄了下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个兄长二十八年里走过多少路，吃过多少苦……

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提一壶新酒去看他。对于酒，柱子哥不会拒绝。作为交换，每年他都会从外地给李福涛带回一块酒曲……

这些话自然是没说给苏平生听的。

“叔父，柴叔一个人？要不要明天接他去我们家过年？”苏平生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于是开口问道。

“明天都得留在自家吃饭！没人去别家！”李福涛如梦初醒，苦笑着摇摇头。

“噢，这样啊！”

“平生。”

“啊，叔父你说？”

“以后见到人贩子不要手软！”

“好的，我记住了。”

苏平生心中悚然，他又不是傻子。人贩子三个字，加上叔父他们的对话。又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电影……

柴叔，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