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勋贵(2/2)
刘文君是知道自己跟着的主子从来就是盯着皇位的,此刻听着惊世骇俗的语录也极为淡然。
“我只担心,就算陛下传位于您,洛阳勋贵却难以摆平,必定不认同这等遗诏,届时,宗室自立,同宗谋国,是大乱。”
元煊点点头,“我自然想到了,我想要将乱子控制在皇城之内,所以我要握住的是兵权,我本来想徐徐把控整个洛阳城,可如今时间不够了。”
她和万无禁从见得第一面就得出一个共识,想要天下,她要拳头足够硬,所以她收拢广阳王,手中就有了大半中军,贺从如今有半壁禁卫军,如今章武王所领大军将要开拔,剩下的另一半禁卫军权,就是她要图谋的。
而这另一半,落在高阳王的人手里。
她继续问,“以你之见,如今洛阳城内勋贵,是何模样?如何应对?”
刘文君脸上难得显出一份讥讽,“士夫徒贪权市宠,竟是有爵的乞儿。”[1]
这个洛阳城,从根子里就烂透了。
所以长公主与她谈论起诗书,惊异于她如此才华居然不受重用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个皇城里难得的希望。
长公主,或者说,这个煊太子,她选贤与能不重门楣,东宫属官亦重用不少寒门士族。
刘文君随的是母姓,她的母亲一生颠沛流离,最后留给了她一个姓氏,刘,一个已经落魄至极的寒门。母亲想要在洛阳城寻找依靠,重新支起门户,最后只落得个荒唐下场,那个母亲口中的父亲,据说极有才能,得察举为秀才,因着门第入仕无门,最后落魄不知所踪,只留下母亲一个人,母亲不愿意让腹中的孩子承袭那个男人的门第,所以她姓刘,出身悬瓠。
刘文君的母亲也曾经是大家闺秀,满腹经纶,她自幼受母亲教导,也知道母亲心心念念家族门楣再无男子重振,下品门第再无出头路,她听多了,也忍不住想,若才德不能选官,只靠门楣,穷者越穷,达者更甚,若上头人都是蠢蠹,这国家还能治理好吗?
后来因着她足够聪明,读了许多书,进了宫当女官,一心想要做个女尚书,借着机会看一看这朝堂上选出来的官员,可她渐渐发觉,这个洛阳城,竟从根子里就烂透了。
洛阳城内的勋贵跟被圈养无忧的猪一样,富贵久了,已经不知道圈外的世界了。
刘文君目光坚定地看向了自己的主子,“这群人已经忘了害怕和征伐的滋味,一叶障目,贪安一隅,仗着自己是达官显贵总能代代相传,主子只能让他们从富贵梦乡里醒过来。”
元煊满意地笑了,“我也是这个意思。”
若支柱已经腐朽,那就烧掉另修。
她对刘文君满意,随即就想到了东宫属官之事,又想到了洛阳城内的勋贵大臣,忽然就有点头疼。
先帝杀的人太多了,几乎把当时朝堂上的能臣义士都杀光了,那群人固然大权在握,可也实实在在是有本事的。
如今给她留了一堆烂摊子,不听话的要杀,太废的要杀,利益相关错综复杂的也要杀,她的朝廷还能有多少人?
元煊恨不得把祖父从皇陵里挖出来问问怎么想的,就算是疯了,也不该杀这么多人。
“对了,太后担忧太子年幼,皇帝又急于为太子开辟班底,如今帝党之中,穆家人要守孝,广阳王在外平乱,章武王整军出征,长孙冀兵败白衣领职,长孙行再能说得上话也有限,几位侍中里,卢家人向来懂明哲保身,这剩下的,唯有高阳王能左右皇帝的意思。”
“高阳王要动也需要时间,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入宫先做个女官?东宫女官。”、
她本就是要跟刘文君商量这件事,“若我败了,你还能有条后路。”
刘文君有些讶然,一时有些摸不准元煊究竟是要把自己安插进太子身边,还是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元煊也没急着要刘文君回答,“你没有身手,在太子身边,安全些。”
至少皇帝和太后都不想杀太子。
刘文君尚未回答,门口就传来了通报声。
“殿下,崔郎中来了。”
刘文君转头,“崔女郎来了,殿下不若我思量几日?若真要离去,我也得为殿下打理好琐事,找好合适的接替之人。”
崔松萝已经走了进来,门口的人早得了元煊的吩咐,只是通报,并未拦她。
“什么离去?文君姐姐也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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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化用自《菜根谭》,“士夫徒贪权市宠,竟成有爵的乞人”。本文中意思是有高官厚禄的士大夫们一味地争夺权势贪恋名声,公卿勋爵却像一个讨饭的乞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