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鼠和苍蝇(22)(1/2)
陈知远是个倒霉催的。
平时从来不玩游戏的人,想着放松心情买个最火的游戏头盔试试,结果一脚踏进无底洞,稀里糊涂进、稀里糊涂出,中间受了多少伤,说起来就要喷眼泪。
虽然网名叫“能活活,不能活死”,但是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刚把头盔丢进柜子里吃灰,暗暗发誓再也不碰这邪门玩意儿,第二天就在一筹莫展的现实工作里碰到了游戏中的队友。
队友兴致勃勃,简单解释前因后果,库嚓一下套上游戏头盔,热情邀请说,哈哈,正好,一起进游戏找线索呗。
陈知远疯狂摇头,表示小命要紧,莫开玩笑。
队友拍拍胸口信誓旦旦,活泼开朗地露出闪亮的白牙:“没事,我玩了多少次了,一次没死过!”
陈知远跟极限运动爱好者没有共同语言,扭头就跑。
没跑出两米远,顶头老大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这个报道不能再跟进了,很复杂,你不行,撤。
陈知远不乐意了,撤什么撤,这可是自己第一回独立做长期报道,必须要开个好头。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撸起袖子就回头了,恶狠狠道:“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拿头盔!”
所以就进来了。
玩了不久,发现,啊呀,向阳和陆行舟也进来了,也算是老熟人,安心安心。
虽然被异化的小孩子吓个半死,但她还是保持基本乐观。
“情况有点严峻。”
直到派发完饭菜,魏成拉着她到外边讨论对策,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才垮下脸,发了疯:“呔,何出此言?”
“首先,这里的成年人不是好人。其次,这里的未成年也不是好人。”魏成一拍手,“又与全世界为敌了。”
陈知远眉头舒展:“不是一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嘛。”
魏成挠挠头:“我觉得这回会更好玩……”
陈知远立刻警惕了:“什么话什么话什么话?”
“就是……虚与委蛇?”他做了个太极推拉的动作,凭着小说家的文学素养挤出个成语,“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却不说,相互演,相互瞒,你不觉得很好玩吗?我很少遇到这样要演戏的副本。”
“……”陈知远悠悠凝视远方,呢喃着道:“没有共同语言,啧,没有。”
“?”
——
一声堪比爆竹的巨响,预示着夜晚剧场的彻底开幕。
门锁响动,打开,几个面部开裂的孩子挤进宿舍。
“今晚不要闹太大的动静。”
宿管明显温和了许多,甚至小心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把孩子轻轻地送进去。
啪嗒。
门关上了,但没有锁。
什么东西裹上一层朦胧的黑色都会莫名染上未知恐怖的气质,更不要提诡异本来就是恐怖的东西。
“小舟,你还被关着呀?”
其中一个孩子开口了,他声音脆嫩,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没电了。”另一个孩子试了试开关,发现不能开灯,懊恼地嘟囔着。
幸灾乐祸的人往前走了几步,陆行舟更清楚地看到了他滴淌着粘液的脸,那地方有毛茸茸的菌类在生长,黄绿色的。
脑袋鼓胀得很大,是平时的两到三倍,可脖子又比平时要细弱,顶着这样的脑袋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再从断裂处爬出崭新的怪物。
“明天中午就可以走了,好期待呀。”
他们轻快地爬上自己的床铺,又似乎忘记了对同伴的提防与猜疑,毫无顾忌地聊起来,并不把情报藏着掖着。
“但是只能带一个,最多两个。”
“不不,有可能是三个呢?”
3号床反驳。
“一次性领养三个?哇!”2号床很憧憬,拍板决定了,“那就是三个吧,他们明天中午会领养三个。”
陆行舟在铅笔和美术刀之间选来选去:“不先洗个澡再睡觉吗?”
顿时没有人说话了,变得极端寂静,无形地竖起一道遮挡的结界。
他的声音就这么回响在窄小的宿舍里,然后空荡荡地落下,像一只干瘪的垃圾塑料袋,扑簌扑簌地被丢弃了。
沉默。
沉默。
谁忽然嗤嗤地笑了,打破窒息的氛围,命令着说:“你不许讲话,我讨厌你。”
用的甚至是“我”,而不是“我们”。
他们是很天真的,很纯粹的,既有着恶毒的坏心,也有能让人一眼看透坏心的透明。
他们被欺负会难过伤心记仇,欺负别人却觉得本该如此,不会共情与投射,理直气壮到完全不虚伪不掩饰的地步。
“我”讨厌你,你就要闭嘴。都不需要向外寻求一个小团体来获得道德支撑,“我”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无论怎么干都是道德的,“我”开心,“我”喜欢。
有些家伙总是很欠打。
陆行舟于是把铅笔和刀都抓在手上,根据声音的方向选择了3号床,握住梯子开始攀爬。
“你们都吃了吗?吃得挺饱的吧。”
他爬到了床上。
3号便把被子拉到鼻子,恼火道:“你怎么还在讲话?”
陆行舟把他的被子拽下来,笑道:“我不要听你的。”
两只猩红的眼睛发出渗人的光,诡异恶臭的涎液滴滴答答地掉在床褥上,面中裂缝的血肉一鼓一鼓,像心脏在跳动。
陆行舟气势一强,它的气势就微微弱下去,没有那么嚣张了。
“刚才有很大的声响,怎么回事?”
陆行舟明白还没踩到它的底线,若无其事地聊着天,顺便低头摆弄起铅笔最牢靠顺手的抓握方式。
真可惜,没找到。
“……死了。”
孩子的嗓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粗哑难听,也渐渐不似人语,像来自深渊的音节。
“死了,杀的,呵呵。没看见。”
它笑着,抬起头来。
噗嗤一声,眼睛中间插入一把美工刀,浓厚的浆液四溅。
笑容凝固了。
“你可能不知道——”
陆行舟扑上去压住小刀,顺着它的裂缝往里插,几乎要撬开它的脸,像撬开牡蛎。
“我从早上饿到现在。”
白色的坚硬面皮飞了出去,奔涌的红色液体同时喷溅而出,在天花板上奋力洒下血腥的印记,又滴到地板和椅子上。
陆行舟的脸也几乎要开裂了,复眼里密密麻麻的组织在眼球当中弥散,外骨骼攀附上小臂的位置。
即使这样,他也小心地控制自己异变的程度,不要损坏那层脆弱的皮。
3号像弹簧那样跳起,顶到低矮的天花板顾不上了,刀子全部没入脸部也顾不上了,锋利闪着寒光的爪子狂乱挥舞。
愤怒的低吼在仄闭的空间响起,不像陆行舟的待遇那么差,而是引起了一连串的回应。
它激烈地撕咬,水蛭般将口部深入血肉,尖锐的犬齿连带下陆行舟大块皮和肉。
大面积裸露的伤口没有骨头,里面是蠢蠢欲动的节肢。
眼下的情况稍微有点超出预料了。
他的人皮。
陆行舟扬起了拳头。
诡异冷不防挨了暴躁的一拳,力道之大,简直揍扁了半张脸,骨头和牙齿内嵌进去。
刺骨的疼痛从身体各处升腾而起,血色迷蒙中透着腐臭的味道。仿佛是锥子是凿子,从指尖开始把长长的铁钉刺入四肢百骸,无法甩脱。
……他不想被破坏的人皮。
3号那深红的瞳孔骤然缩紧,倒映着对方狞恶的、扯咬出自己喉管的脸。
——
冷清漆黑的走廊。
“阳阳?”
小女孩儿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宿舍外面,双手背在身后,抵在门上。
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也垂下来,遮住了表情。
“老师?你好啊。”
听到有人在喊,她抬起头,静静地微笑,在蓝色月光下的脸有点苍白,也有点裂缝。
深深的眼窝凹进去,眼袋浮现青黑的颜色,这些都带来不属于孩子的萎靡颓废,也带来一丝危险的气息。
男人满头是血,骤然从奔跑中停下,想要稳住呼吸又没办法做到,狼狈地呛咳着问:“咳咳,你、你为什么在咳,外面?”
“为什么在外面?”
向阳眯着眼睛,好像在想借口,而背后的门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差点把她撞飞出去,不过她死死地抵住了。
“哐啷!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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