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油尽灯枯(2/2)
难道这就是天命,这就是注定?
李尧止抱着萧玉融起身。
阿北上去拦他,“你要做什么?”
“殿下说要回去,我送她回家。”李尧止垂眼望着萧玉融的脸庞。
哀莫大于心死。
柳品珏抬眼,“丧葬在这里办吧,结束之后,再带她回玉京。”
停灵本应该在玉京的昭阳公主府里,不然就该在皇宫内的昭阳殿里。
在云水于理不合,但是玉京到云水路途不算短,又何必让萧玉融死了也不安生。
“难道玉京,还有什么她眷恋的人不成?她想回去,无非是那一份归属。”他嘲讽地弯了一下唇角,也不知道在讽刺谁。
李尧止终于缓慢地把视线从萧玉融身上挪开,看向了柳品珏,“我有时候都不明白,老师是否真的在意殿下。”
“人心鬼蜮,何苦非要分清?”柳品珏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那……我祝老师千秋大业,得偿所愿。”李尧止低眸说道。
反正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所争夺的一切,他所执拗的一切,如果没有萧玉融都没有意义。
是他的自负,他的自以为是,烧尽了萧玉融最后一点心气。
油尽灯枯……哈哈,他也是被萧玉融燃烧的火烛所照亮的人。
寒风吹长林,草木悲感声飕飗,凛冬已至。
萧瑟风声惨,吹拂起李尧止的衣袍和萧玉融的裙角。
他抱着萧玉融,沉重而迟缓地转过身,朝着落幕的黄昏一步步走去。
他慢慢地往前走。
只剩下他了,只剩下他和暮色苍茫。
柳品珏站在原地,久久未曾有任何动作。
他的脸上没有眼泪,也没有悲痛的神情,什么也没有。
空白得可怕。
易厌站在不远处见证这一切,像是一个永远袖手旁观,永远隔岸观火的观测者。
他不属于这个朝代,却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史书上的那些字又开始重合。
照熙六年冬,萧氏兵败,柳军进京之际,昭阳***点燃公主府,刎颈自尽。
照熙六年冬,昭阳***病故于云水。
最怕是雪落玉京城,偏偏病故于云水。
葬礼举办得匆忙而隆重,消息瞬间传遍了楚乐。各方势力纷纷赶来,想要确认萧玉融的生死。
眼见为实,心怀鬼胎之人也不得不相信昭阳***已死的情报。
葬礼上下一片哀戚,沉浸于悲痛之中。
镇国***薨逝,原本像萧玉融的品阶地位,宾客范围包括皇室成员、朝廷官员、亲朋好友等在内都要来参加葬礼余外,其余人是不可作为宾客的。
但是柳品珏并没有设置门槛,只要诚心吊唁,都可以进入灵堂吊唁。
萧玉融生时犹如烈火烹油,他也不想她死时太清寂。
来吊唁者在灵柩前行礼,如鞠躬或跪拜等,表达对公主的哀悼之情。有些朝代可能还会有专门的祭祀仪式,如上香、献花等。
一片肃穆之中,灵堂正中放置棺木,前边设一长桌以摆放供品。悬挂在上方的白色幔帐,两侧点燃白烛长明,这是要保证一直燃烧到出殡不能熄灭的。
那些畏惧她的、倾慕她的人们,无论是受过她恩惠的,还是听过她盛名的,都成群结队地前来吊唁,在她灵堂前放声大哭一场。
哪怕是与萧玉融毫无关系的,也会感慨盛世象征的落幕,唏嘘那个盛名如灾患的昭阳公主病逝云水。
曾经有最清冷的明月成全过她的张狂,一舞坠月,整个盛世楚乐都倒映在窈窕身影下的清晖中。
听闻玉京之中,圣上得知***离世的噩耗,当朝吐血,病如山倒。
罢朝数日,不理朝政,将自己关在昭阳殿中,闭门不出。
哪怕是现如今,也是二王萧玉寻在主持朝政。
云水被厚重的悲伤笼罩,或真心或假意,泪如雨下。
停灵三日,所有该来不该来的,全都赶到。
“融融!”萧玉成凄厉的哭喊传遍了灵堂。
他从余佑匆匆赶来,赶上的却是萧玉融的死讯。
兄弟阋墙,骨肉血亲,痛失三人。
父皇死了,三哥也死了,如今连最小的妹妹也因病致郁而亡。
两旁的人把他拦下,来哀悼的不少都是萧玉融的门生故吏。
萧玉融有心绸缪,多年以来,忠心耿耿的下属幕僚不少,即便是她溘然长逝,身后路也有不少生者为她去走去铺。
萧玉融的僚属拦住哭喊着扑向棺木的萧玉成,“四王!四王!你冷静一点!”
“安静些。”自始至终沉默的李尧止终于开口。
他跪在灵堂两侧为首的位置,一身素白,披麻戴孝。
这是守灵的位置,本该是萧玉融的血亲来。只是萧玉融还剩下几个嫡亲之人?
萧玉歇是皇帝不能离京,如今还吐了血病倒了。
萧玉寻在替他看着玉京里头的朝政,更是分身乏术。
萧玉元还那样还小,怎么来得了。
只有萧玉成,萧玉成也是才从被流放的余裕连夜赶来。
守灵是血亲身着孝服,在灵堂两侧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李尧止一直都沉默地跪坐在这里,从未离开。
“是你!”萧玉成恨声道,“你将她哄骗过来!她真心待你,你又为什么这样伤她心?是你害死了她!”
李尧止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从外面走进来的柳品珏瞥见萧玉成,沉声道:“卿卿是忧思过度,油尽灯枯。这些年来,你妹妹是什么身子,你不清楚吗?”
李尧止一直跪在这里守灵,停灵事项里里外外都是柳品珏操持。
萧玉成看到柳品珏,情绪更为激烈了,“柳品珏!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她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是她师父,这么多年,竟是如此狠心?”
“四王!”萧玉融的僚属们死命拽住了萧玉成,不让他冲上去。
“太吵了,会吵到她的。殿下生前不清净,别让她死后也不安宁。”李尧止轻声说道。
萧玉成果然幽了声。
他无力地跪了下来,咬牙望着棺木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