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族夺魄(1/2)
上古345年3月7日,夜,北荒,魔族大都。
辽阔的朔方原上是漫天的星光,繁星明灭下有大都内的万盏灯火遥相呼应。
魔君魁梧健硕的身影立在金帐外,粗犷额骨下的漆黑双眸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旌旗上扎着的五条狰尾,火光映照下,生在额骨上的双角投下了阴影,遮蔽住眼神中的迫切。
金帐厚重的门帘紧紧闭合,隔绝了众魔的视线。
帐外立着一干魔族贵胄,尽皆屏气敛息,伴着魔君听着帐内隐约传来的阵阵沉闷喘息。
“大君不必担忧,既已祭了狰尾,血神必将眷顾大君得个强壮的男嗣。”有人自背后说道。
“但愿。”魔君伸舌舔了舔紧抿着的干涸双唇,神色略微舒缓。
金帐内的喘息声在此时终于停息,帐外的诸魔均松了口气,这场分娩已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
又候良久,仍不见有侍产的巫姆揭帘来请。
魔君神色不耐,大踏步闯入帐中,却见婢女们一个个埋首俯身扑簌簌跪了一地,连产妇也带着满身血污栽倒在榻下不住颤抖。
“是个女婴么......”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魔君眼中溢出失望之色,发一声叹。
却又忽觉不对,魔君猛地转头看向巫姆怀中的孩子,竟然既不啼哭也不动弹,走上前去一把抢过。
婴儿入手颇具分量,低头细看,与魔族初生婴孩一般无异。
只是较之寻常婴儿更显沉重,手脚软软地耷着,肤色绛紫,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死孩子......是个…..是个死掉的修罗孩子......”
随着巫姆惊恐地喃喃自语,帐中的空气似是冰封,众魔不禁打了个寒颤。
魔君身上散发出彻骨的寒意,他看着死婴额上微微凸起的肉瘤,与胯下的男性特征,腮帮子咬地高高鼓起,悲痛与怒意扭曲了他的面孔。
“你本该是我族高贵的战士,本该在战火中铸就修罗的威名,在敌人的哀嚎中成就你的荣耀,”魔君双手捧着死婴,声音因悲痛而颤抖:“本该在敌人无数的尸骨与族人称颂的赞歌中继承魔君的王位,可惜…..”
魔君单手挎着孩子,抽出腰间的重刀,愤愤地剜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巫姆,大步绕过她来到产妇身前,一脚将其掀翻,无视她悲惶惊恐的面容,举刀便斩。
“噫叽!”
还未等刀斩落,产妇一声悲鸣,便因恐惧与失血死去。
刀落,产妇化作两瓣,但魔君并不罢休,仍一刀一刀地劈下,直至剁成肉泥,方止。
没有人意图上前阻止,甚至没有人觉得不忍,只有人惋惜,可惋惜的不是产妇的下场,而是惋惜一名魔族战士的早夭。
惋惜于他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魔族女性卑贱的腹中。
在魔族,女性是低劣的,地位卑微到甚至比不了充作口粮的家畜。
那些未足生孕年龄的,便散在重将贵胄帐里当婢女。
第一次月事过后,便要接受圆房,以魔族对待女性的态度,其过程之惨烈可想而知,侥幸活下来的,便是无休止的重复,直到受孕。
若是生了女婴,母女生死但凭当爹的心情;若是生了男婴,便算是逃过了这一劫;若是生了个千中无一的修罗——母凭子贵?——想当然耳——魔族中地位尊崇的贵胄酋首会蜂拥而至,争相将她纳入帐中以图诞下修罗子嗣,日日夜夜叫她不得安宁,直到再怀身孕。
往后便是生了怀,怀了生......历经绝望而无止尽的轮回,直到死在产床上,鲜有挨到寿终正寝者。
但若不幸生了个死婴,这死婴还不幸是个男婴,更不幸者是个修罗,那这女人可就成了举族的罪人,罪人的下场......
“你这贱人竟敢使高贵的修罗胎死腹中,”魔君狂怒地嘶吼,道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愤懑,“丢出去,喂哈察!”
婢女们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将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肉捧起,兜在衣裙下摆中冲了出去。
帐中重归寂静,仅剩丢了魂似的巫姆仍在发出梦呓般的自语。
魔君将刀收入鞘中,双手捧着修罗死婴看了又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万般难舍。
良久。
“把孩子交给大巫抱去荒原圣殿,命其交给祖巫厚葬,让我的孩儿得以去到血神身边,侍奉血神,佑我魔族八荒长存!”魔君喝醒巫姆,将孩子递给了她。
巫姆接过孩子,行至帐边掀开帐帘,却又退了回来,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魔君新历丧子之痛,正自悲戚,看她这般作态,却念她为血神仆役,强忍不耐喝道。
“是……是……大君,这是今年魔族诞下的第一个修罗,虽然是个死胎…..”巫姆口不择言。
“说紧要的!”魔君被戳中了心中痛处,咬牙切齿道。
“是是是,但这……这……已不是魔族近年来足月而产却胎死腹中的第一个死婴了……”巫姆言罢,立时跪伏在地。
“此话何意?”魔君眼神森冷,语气阴沉。
“其......其实,自前年伊始,大都之中各个帐内陆续都有产出死......死婴,且死婴皆是足月诞下,并非早产,这些婴儿除了没有生命,其他一切皆与寻常婴儿无异,既无窒息而死的痛苦扭曲之姿,也无缺少颅髓脏器的残缺之态,可以称为健康之极,并无任何夭折的缘由,但离奇的是,他们偏偏都是死的,老身接生过的产妇均告诉老身,胎儿在腹中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就像是......就像是怀了一具只有躯体,没有生命的肉......肉块。初时一年有十数个,老身只道是不幸的巧合,可去年死婴的数量急剧增多,仅一年竟生了三百多个死娃娃,合每天都要死上一个哇,”金帐中鸦雀无声,唯有火盆里不时爆出的火星合着巫姆颤抖的语调传入耳中,巫姆被这寂静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偷眼去看魔君,却见魔君的面庞笼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惴惴不安地续道:“兹事体大,本应上奏大君,奈何大君率军征讨叛逆不在大都,老身却也不敢肆意声张,于是唯有把此事报与大巫,大巫听后也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遣斥候通知了各个氏族的大巫一同前往圣殿拜请祖巫降示,大巫这一去一返将近两个月,老身心急如焚,终于盼得大巫归来,却告知老身不止是大都,魔族各个大小氏族中均有死婴诞下,而......而且日趋增多,但当老身问及缘由,何法可解时,大巫却缄口不语......”
随着魔君愈发粗重地喘息,巫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声如蚊呐,终不可闻。
巫姆瘫在地上,汗如出浆,似有两道冰锐的刀子钉进了自己的脊梁。
“今年大都内诞下死婴几何?”魔君话语中寒气凛然,火盆中升腾的火苗似也低矮了下去。
“禀......禀大君,仅三个月,已有去年一年的数了,诞下的婴儿,十之五六都是死......死的。”巫姆骇然应道。
“你们帐中均诞有死婴?”魔君回身环顾众人,目光扫过之处,众魔噤若寒蝉,无不垂首闪避他凌厉的目光。
“唉,”魔君喟然长叹:“是本君失察,险些陷魔族于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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